“兰芷,兰芷!”没有放下手掌,顾炎就这般朝着马车之外吼叫了一声,像一只疯了的狮子,肆意妄为地在他的领地之中嚎叫。
“教主。”兰芷听到声音,匆匆忙忙赶来,撩-开了马车的帘子便看到了兀自隐忍不发,强作镇定的顾炎。
他紧紧地盯着进来的兰芷,几乎要在她身上捅出个窟窿来。
“过来看看阿影。”嘴唇轻抿,顾炎终是放下了自己的手掌,缓慢而沉重地垂在身侧,不去看噬影的那双眼睛。
兰芷头皮一麻,躲过顾炎的视线,下意识地去看噬影刚刚别顾炎捂着的地方——那双看似依旧黝-黑纯净实则已经空洞无光的眼睛。
心下怔忡之间,兰芷瞳孔微缩,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出了一二,但依旧仍是伸手搭上了噬影的腕脉,不过片刻,兰芷便已经确定了心中所想。
“教主,左护法他……”兰芷眉毛微敛,似有犹豫,正要开口,却见顾炎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语。
顾炎的手掌微抬,手背的青筋异常突显,好半响,终于听见他压低着声音问道:“说!”
兰芷张了张嘴,凝视着顾炎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左护法他的双目,如今,已经不能视物。”
“你不是说可以护他三个月平安,为何如今他却成了这般?”顾炎的声音平淡异常,像一个旁观者,淡淡地询问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让兰芷微微愣了愣神。
“属下无能,望教主责罚。”兰芷半蹲着的身躯变成了跪-姿,朝着顾炎深深一拜。
兰芷话音初落,只听头顶一阵风起,周身的气息被面前之人锁住不能动上半分,眼见着无路可退之间便要毙命于此。
萧子墨刚刚闻声便从不远处赶了过来,轻挑车帘,正巧遇到此等情形,这才立刻将兰芷拽离了顾炎掌下。
根根青丝被凌厉的掌风斩断,兰芷面上一白,额上的汗瞬间便从她的脸侧滑了下来,坠进皑皑白雪之中,形成了一圈圈凹穴。
“你别冲动。”萧子墨将兰芷拽下马车,挥了挥手示意她待在一边,自己则站在车外,就这样撩着帘子,看向车中的顾炎二人,这一看,便了悟噬影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顾炎紧了紧自己手掌,最终放在自己的身侧。
早已知晓是这样的答案,兰芷的话却最终破碎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
萧子墨叹息一声,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该来的总会来,这梦隐诅咒岂会这般轻而易举便能克制,她能做到这种程度,不让小影昏睡过去,已经极为难得。”
“我那时便是这般,刚开始时会十分嗜睡,往后便会……”萧子墨嘴角轻撇,似有些嘲讽的意味,闭了闭双眼,终于继续开口到,“便会五感尽失,视觉、触觉、嗅觉……直到,由死来解脱。”
北冥天一直跟在萧子墨的身后,他的每一字每一句就如同一根根蚀骨钉一般,插-进他的骨头,顺着骨髓一路向上,一直到达他的心脏。
疼吗?北冥天问自己,还没有得到任何答案便已经将萧子墨霸道地裹进了怀中。
萧子墨抬起头,瞬间便撞进了北冥天翻滚着暗墨色潮水的眸子,萧子墨怔了怔,旋即便洒然一笑。
车外、车内,半响无声。
“教主,船来了。”一道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魂杀从不远处的岸边走了过来。
他刚刚在岸边候渡江的船只,不知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来时那剑拔弩张的氛围早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魂杀茫然无知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兰芷,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便将她扯了过来。
风声卷起地上的落雪,它们被吹向天际,而后跌落,碎裂的更加厉害。
顾炎不发一言,起身便下了马车,岸上之人俱是两两成双,或相拥,或相对,唯有他一人,形单影只。
“炎……”身边那人的离去让噬影面上的镇定终于崩碎的一分不剩,他无措地伸出手向着身前探寻。
明明拥有很好的耳力,却固执地认为那人就在自己的面前,从未离开。
“炎……”噬影的声音再次穿透车帘,在顾炎的心头用力地一击。
顾炎身子一震,倏地转过身,撩起车帘,双手便将噬影抱进了怀中。
没有任何停留的,顾炎运起轻功,脚下生风,向着渡船之上飞驰而去。
风声充斥双耳,顾炎低下头,看着面色苍白的噬影,终是抬起手掌,为他遮挡了迎面而来的朔风。
噬影在顾炎的怀中动了动身子,伸出手向着上方摸去,却又被瞳孔微缩的顾炎躲开。
没有依托的手掌,划不破黑夜的遮挡,噬影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之中。
噬影僵直的手臂刺痛了顾炎的双目,顾炎终是长叹一声,低了低头让噬影的手恰巧能碰到他的下颚。
纵使再过气恼,也抵不过眼前这人的一声呼唤。
所谓爱,大抵如此。既然陷了进去,便再也由不得自己。
“我不怪你的隐瞒,只怪你再一次又没有珍惜自己。”顾炎的下颚随着他的声音上下开阖,下巴上的手掌蹭着他略微显出的胡茬,痒痒的直达进噬影的心底。
噬影听到,顾炎的声音哽咽之中充满了一丝凄哀,他缓缓地缩回了手,安静地窝在顾炎的怀里。
“阿影,我们很快就会到到南疆,你会没事的。”顾炎话音初落,双脚便已经落在了船上。
岸虽然被迷雾遮挡,但已然不远。
这是一艘中型的船只,江面上的风呼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