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向高点头,韓爌扬声追问道:“挑动民乱,席卷海外,他为何敢公然告之,不怕天子朝廷?”
叶向高苦笑着指指皇城,对二人叹道:“除非此事有他参与,沈东海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韓爌、朱国炸愤然拍案喝道:“这不是昏君吗,岂可任其如此放纵?”
叶向高苦笑道:“第一没有真凭实据。第二沈东海已势大难遏,老夫又已和他言和,第三孰敢以此弹劾天子?”
韓爌怒道:“不能以此直谏他,还不能对付魏忠贤和助纣为虐的齐党吗。沈东海要人。齐党要地,老夫不信魏忠贤就干干净净。等处理了山东乱民,咱们就朝齐鲁田地下手,必能找到他们上下其手的证据,然后用奏疏淹了他们。让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得,兴许一次就让他们溃不成军!”
叶向高长叹一声,苦笑道:“所以,老夫认为,这便是沈东海的第二个打算。公然露出疑点,绝了咱们对付他的心思,还让咱们发现他和齐党联手祸乱山东的破绽。只是上有天子首肯,沈东海又勒紧了东南海利,而且南方又在他身上下注。纷纷与之言和携手,咱们便只能将矛头对准魏忠贤和齐党,也就是对准了阉党,从而掀起朝争。”
朱国炸疑惑道:“沈东海目的何在?”
叶向高苦笑道:“老夫与他言和却又暗暗下手,魏忠贤与他合作却又私自拆台,齐党与他共利却又反手卖了他,这便是沈东海的报复。这小子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咱们一再出手,他一再反击。如今四方第三次合力打压,他便干脆掀翻桌子,让朝中各方斗得死去活来。”
韓爌气得连连痛骂,然后对叶向高说道:“阁老可有办法。难不成就遂了这小子的意?”
叶向高苦笑道:“老夫问你,你会不会挑破山东事,直谏天子?”
见韓爌摇头,叶向高又问道:“你会不会挑破此事,弹劾沈东海?”
韓爌苦笑道:“上有天子袒护,咱们又无证据。即便有些蛛丝马迹,想来定边军也早已扫清了,吾如何弹劾?再说阁老刚刚代表南方与之言和,他又把持着水师利刃,如何还能再对他明着出手?”
叶向高笑道:“你和阉党会不会干休?”
韓爌冷笑道:“不是他死就是我忘,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叶向高苦笑道:“沈东海爆出此事隐秘,勾着你们察觉山东之私,等山东乱民发配海外,你会不会利用遗留的土地向齐党发难?”
见韓爌点点头,又摇摇头,叶向高苦笑道:“可是不想中了沈东海之计,却又心有不甘,不愿放过对付齐党牵扯阉党的良机。象云勿须为难,须知东林可不止咱们几个聪明人,沈东海的打算对的也不是详知底细的咱们。等奏疏登上邸报,杨涟、左光斗他们必然一看就晓。即便你愿意平息了事,他们也不会就此放过,这便是沈东海的阳谋。”
韓爌气道一拍桌案,咆哮骂道:“这小子就是个妖孽!”
叶向高苦笑道:“不仅是个妖孽,还是个无所顾忌、心狠手辣的强盗,你难道没有主意,那孟承光父子是怎么死的?”
韓爌奇道:“不是白莲匪首于弘志攻破了孟庄,残害了孟氏父子吗?”
叶向高叹道:“孟庄如同城堡,麾下又有数千乡勇,于弘志在孟庄连连损将折兵,怎么忽然威风凛凛,举手就攻破了孟庄?”
韓爌骇然道:“沈东海?”
叶向高苦笑道:“八九不离十,杨肇基将克复邹县的大功揽为己有,却不知老夫在山东也有弟子。他们抚慰孟家后来信说,听幸存的乡民有言,于弘志奈何不得孟庄,可是忽然调来铁甲火炮,才一举攻占屠戮了孟家。然后白莲突起内讧,于弘志与麾下皆横死,而那铁甲劲旅却没了踪迹。”
韓爌愕然道:“他为何敢如此肆无忌惮,那可是孟家!”
叶向高笑道:“也是齐党和山东民乱身后的孟家,这瓜分土地,出卖沈东海,恐怕也有孟家,甚至孔家的手脚。”
韓爌惊呼道:“他是为了报复?”
叶向高点头说道:“报复孟家,震慑齐党,让他们老老实实缴纳粮食,配合移民,这便是老夫第三个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