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挥师北上,踏过红河平原,穿越凉山密林,定边军的大旗,时隔两年后终于再履中原。
一入广西,土司震慑,摆案奉承,陆续觐见。沿海东行,村落逃遁,城池闭守,地方戒备。虽然蒋公公手捧圣旨,尽管袁大人随军证明,可是广西八百里急报,交趾大军可能北上攻击的奏疏,还是不敢延缓迟疑地急递京师。
当定边军挥师继续东进,一路秋毫无犯地进入广州,终于迎来了万丈光芒。虽然定边军气势恢宏,军威赫赫,可是更让广州沿途官民争相观看、眼冒金星的,却是千头大象,五万蛮军,以及缺少礼仪经常抛头露面的数百娇艳。
消息起于广西,由土司传入四川青海,谣言动荡广州,东向福建,北向两湖,并直达杭州南京,随着京杭大运河,传入京师,传入辽东,传入建州,传入铁山朝鲜。消息变成了谣言,谣言变成了传奇,传奇变成了传说,经过一路路行人的传播渲染,经过众多青楼茶馆的演绎,经过无数诸葛孔明的奇思妙想,定边军刚刚进入福建,便再次成为了大明的焦点。
“好消息!好消息!他们回来了!”
“你慌里慌张瞎嚷嚷啥,喘口气好好说说,谁回来了?”
“天子帝师,太子少保,袁可立袁大人!”
“老天爷啊,万岁爷的先生,不是去年告老了吗,难道被天子起复了?”
“别急啊,还有我朝第一才子,第一名帅,威海伯爷沈东海!”
“沈东海!三战辽东的沈东海,平定齐鲁的沈东海,红楼射雕的沈东海?天哪,两年不见他的消息,只听说他下南洋了,怎么和袁少保凑一块儿了?”
“哈哈。孤陋寡闻,说的就是尔等啊。南洋不臣,天子愤怒,以袁少保为督师。以沈东海为大帅,亲率天下第一劲旅定边军,征伐南洋威服蛮夷。如今定边军大胜归来,正欲赴京朝拜天子呢。”
“真的,果然胜了吗?”
“废话。你也不看看是谁!那可是天子师,那可是沈东海,那可是定边军,连辽东的建奴都不敢争锋,区区南洋蛮夷何足道哉?告诉你们,老夫的女婿就在福建当县令,说是袁少保和沈伯爷,挥师二十万已至福建,北上在即!”
“胡说八道,定边军虽是天下第一。也不过万余勇士,哪来的二十万大军?”
“定边军的确只有一万,可却驱使着二十万顺服的蛮夷军队,还有上万头大象和几万辆珍宝辎重。听说,光是入京请罪的蛮夷国主就不下千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定边军至少灭了上千之国。”
“奉天子命挥师远征,执其国主君前问罪,此千古盛世之荣耀啊。史籍所载,不过秦汉。不过大唐,想不到竟一现我朝。天子万岁!大明万岁!袁少保威武!沈东海威武!定边军威武!”
袁山雪赴宴归来,刚刚下轿步入庭廊,就听见大堂里一片轰然。便不由好奇走了过去,却见一众姊妹和客人围着说书的刘畅,正听得兴高采烈,不是拍手叫好。
袁山雪扯扯陈眉,叫了几回才应声,便笑着问道:“说什么呢。听得这么入神?”
陈眉看见袁山雪,立即拍手笑道:“还能有谁,你的如意郎君沈东海啊。”
袁山雪神色一暗,关心之下又连忙问道:“他不是获罪出海了吗,可是有消息了?”
陈眉不耐烦道:“别说话,仔细听就是!”
袁山雪愕然一笑,便凝神听刘畅说道:“这正是,普天之下皆王土,率土之滨尽王臣,天子一怒尸百万,东海一浪可定边!”
“好!说得好!”
“袁少保厉害,沈东海威武,老刘说得大气,赏!你且说说,沈东海果然灭国上千,挥师二十万入京见驾吗?”
“谢谢老爷,小人卖弄卖弄口舌,只为混几口饭吃,可是得了老爷的重赏,却不敢胡说搪塞。小人在南面的师兄弟,也只知道大概,至于灭国多少实在不知,二十万赴京却是不差。入京定边军已至福州,就要北上入京了,到时候诸位老爷自可亲眼瞧瞧热闹。”
“沈东海会来南京不成?”
“沈东海北上,只要不走水路,必然要过南京。老爷,南京可有告老的孙公公,那是沈东海的至交,小人觉得怕是总要见见的。”
“孙公公镇守南京,可是爱民如子,从不欺压良善,可如今都被欺负成啥样了,狗屁东西都敢上门滋事。若是沈东海要来,孙公公可就脱离苦海了。”
“慎言,不要命了,这事也敢胡说八道。”
陈眉瞧着袁山雪,笑着问道:“他若真来,你去不去瞧他?”
袁山雪摇头冷声道:“没良心的,瞧他作甚?”
温体仁再次送客归来,压着怒火吩咐门房称病不见,便没好气地步入大堂,坐在椅子上端茶沉思,却听见夫人领着女眷叽叽咕咕,更是气得和茶水较劲。
“他不是为天子开海吗,怎么忽然领大军回来了?”
听见母亲询问,温子怡笑道:“开拓台湾,征服吕宋,平定澎湖,吞并安南,不说每年几百万两银子的供奉,便凭着这些功劳,也该回朝受封领赏,风风光光才是。若非东林无耻,重哥现在还是三等威海伯呢,等赴京见了天子,怕是封侯也有可能。”
温夫人高兴地点点头,听见老爷摔杯碰盏的声音,也不前去安慰,反而低声埋怨道:“都是你爹老糊涂,好好的孙子不让认,否则光宗耀祖,还不是温家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