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受了月亮的蛊惑,潮汐暴涨,一次次,劈头盖脑砸在礁石上,窗棂微微撼动,内心恐惧,像是余生都要活在它的盛怒之下。
她拥着被,环顾左右。许锦棠坚持将主人房让给她,自己睡楼下客房。此处是新亚洲风格,深深浅浅的灰,辅以白色、木色,清淡而宁谧。大面积的落地窗下,设计了线条简约的木格栅,筛进日月星光。
某次她帮许锦棠挑一个提案的错别字,记得他写道:一栋优秀的建筑,其完美的比例、丰富的细节与满足的机能,无不值得细细品味。季节、天候、光影、昼夜,以及使用时的情境,就像是一本好书,会依着你阅读时的心情,产生微妙的变化。
此刻,他的心情,会是怎样呢?
他明明知道,她嫁给他,仅仅因为盛桐走了,她需要一个避风港,就抓住他这根救命的稻草。简直寡廉鲜耻,不,简直丧心病狂!
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没有过一丝的犹豫吗?现如今,木已成舟,他是否感到悔恨呢?她这样一个女生,又穷又笨又脏,还自私到利用别人的感情,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呢?
“不,你不需要回报我什么,”许锦棠从卷轶浩繁的设计稿中抬起头,他永远都对她笑,从来也不觉厌烦,“如果你实在好奇我的动机,不妨告诉你,我父母年事已高,成天催我结婚生孩子,和你结婚,可以解决我这方面的苦恼,算是各取所需吧。不然真是被他们闹得鸡犬不宁了!”
鸡犬不宁?又在乱用成语了,是刻意为之,想逗她笑的吧?
他在说谎吗?除非他是同性恋,不然怎么会有这种问题?追求他的女生们,不知道多想跟他生孩子呢!她摇摇头,这么多天以来,她的头脑都混乱不堪,也刻意让自己忙乱一些,以免再去多想。
可此刻,越想让自己睡,越睡不着,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异常清晰地浮现脑海中。
她终于不得不痛苦地承认,如果结婚的对象是盛桐,如果现在他在这里,那该多好!
月光一寸寸,乘着梦的轻舟,自纯白的埃及棉床单上,轻巧地滑翔而去,他们应该在这张床上,手足相抵,相拥而眠吧。
她抚摸着小腹,三个多月了,已然微微隆起,只是她瘦,穿上衣服还不太看得出来。如果盛桐知道他们有了孩子,如果他知道她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才不得不与别人成婚,他能理解吗?他会原谅吗?
之后两个月,她还是忍不住打过几次电话,他的手机一直关机,再也找不到人。有一回在校园里碰见文薇,特别得意的样子,冲她笑。她想文薇那么开心,至少说明他一切都好吧。
只是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而已。
想起五岁时,父母离婚那一天,她把最心爱的玩具统统砸在地上,此起彼伏的破裂声,任性妄为,以为可以挽留他。就算父亲发怒,竹笋炒肉,罚跪搓衣板,也认了。
可他还是走了,只留她独自俯倒在碎片里。
盛桐像她手里的沙,一旦决定要流走,怎样紧握,都无济于事了。能留住的,只有这个孩子而已。那是他曾经爱过的证明,在她的身体里,吸纳着她的血脉,一天天一夜夜长大起来。
当初julie说陪她去做人流,她坚决拒绝。急着结婚,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害怕失去这个孩子吧。
如果留在上海,想必很快就会被发现,并且遭到更疯狂的报复。回老家更是不可能,她已经成年了,自己的选择,绝不愿意让父母来承担后果。至于许锦棠那边,只能以后再想法报答了。
突然,她感到一阵轻微的震颤,从腹内升起,直达指尖。像是一个气泡,从池塘底部冒上来,慢慢变大,变明显,然后叭的一声,消失于水面,阵阵涟漪泛起。
那是第一次胎动吗?她焦急地再次抚摸,却再也找不到任何影踪。真的动了吗?明明是动了呀!居然这么早就会动,是感觉到妈妈不开心,想鼓励妈妈吗?
“桐,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孩子会动了,是一个真正的小生命了!我好高兴,又好害怕,我好想你,你在哪里?”
躺在沉沉的暗夜里,听潮起潮落,无数次翻来覆去,泪干了又流,不觉东方既白。
第二十三章于是继续挣扎,逆流而上
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的,近中午才醒转,磨磨蹭蹭下了楼,还没想好怎么跟他相见,落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便签:
“daling:
w打了你手机,没什么要紧事。我不确定你是否跟家里说过结婚事,所以也没透露。
我出去办事,午饭前会回来。你先吃早餐,无聊的话可以看部电影。海滩散步当然也可以,不过要当心贝壳扎伤脚,穿上拖鞋吧。”
见字如面,一张便签都写得那么贴心。落款还是美国人习惯,写的是“youelo”。
嗯,他英文名叫angelo,上帝的使者。
w?陈静言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是指她的母亲,大概“岳母”他不会写吧。别看他中文进益良多,一旦下笔写起来还是吃力的。瞧那稚气的字体,大概一辈子也练不成行云流水了。
厨房中岛上留着早餐,吐司烤得酥脆,配上马苏里拉奶酪和培根,咖啡犹有余温,电蒸锅里又热着豆浆和叉烧包,水果是车厘子和橙。真是细致呢,无论工作还是做饭都有planb。如果不是碰上她,理应有更美满的人生吧?
出去办事……在上海时,听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