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乌鸦的叫声忽然撕开了沉寂,森林褪去了青铜色,松树赤袒着它的每一根针叶,林间雾气腾腾,白象牙般的冰面次第消融,雪水汇聚成溪流、瀑布,从悬崖上倾泻而下。 贝加尔湖上,一只淡水海豹探出头来,打量着丝绸一般的湖面。沙滩的斜坡,为湖围上一层金色。再来就是深及膝盖的草甸,犹如一圈绿松石,轻轻托着湛蓝的湖水。 盛桐从屋后的杂物间翻出一个旧的皮划艇,修补好,确定不再漏气,隔着窗户向陈静言挥手。她笑着,加快动作把食物收进一个随身的小布袋,准备去湖上野餐。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电话卡是上岛之前买的,是他们和外界接触的唯一途径。贝加尔湖和上海的时差只有一小时,这些天他一直都有通过电话,和上海那边联系,一些重大决策苏羽烈都会打电话请示他。 此时他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接起。 “好,我知道了。” 陈静言走过去时,听到他正好讲完电话,转过身来,脸色不太好。 “公司有事?”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回头再说。” 他打量着她,穿一身棉布格子连衣裙,戴着一顶太阳帽,真是田园牧歌中的姑娘呢。他的眼里笑意盈盈,“出发咯!” 两只小狼狗自然也跟着,它们一个叫爱卡,一个叫贝克,都是非常活泼的小家伙,总喜欢咬着盛桐的鞋,去哪里也甩不掉它们。 到了岸边,他让她先坐上皮划艇,自己用力一推,再小跑几步,翻身上来。两只桨一拨,小艇便稳稳地向前驶进。 “爱卡、贝克怎么办?”她回望岸边,那两个小家伙正急得汪汪叫呢。 “喂,没有你们的位子了,想来的话就自己游泳。”他冲着小狼狗喊一声,稍大些的爱卡马上下了水,贝克还有些犹豫,前爪试探着,不料一脚踏空,跌落水中,很快也跟着游起来。 两只小狗奋力扑腾,向他们的皮划艇靠近。因为湖水太过清澈,能清楚看见它们的狗刨动作,陈静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东倒西歪。 “嘿,别笑了,一会儿船翻了,你可就跟它们一样了!”盛桐含着笑,更加奋力地划桨。 “我说你怎么什么都会?连皮划艇都能无师自通?” “谁说的?我在哈佛的时候,可是参加校队,苦练了一年。回国后,在盛世也组织了赛艇队,都去香港、英国参赛过呢。”盛桐大气不喘,将小艇划向湖心,“世人看我,只以为是天纵之才;你总该明白,从来没有什么是不费工夫得到的。” 那倒是真的,她不由得点头。从认识他开始,他就比任何人都更爱看书,而且绝不限于本专业、本职工作的书,他读的哲学、历史、地理、摄影、文学……各种杂书,只怕比这些专业的本科生还多呢。至于金融、地产、管理、律法那些方面,就更不用说了。 除了念书,他又身体力行,各种运动技能无不精通,尤其酷爱户外与摄影,多年不变。听说人无癖不可深交,因为无癖者无深情,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好啦,你是个完美的人,鉴定完毕!满意了吧?”陈静言掏出手绢给他擦汗,他也不推辞,停了桨,低下头由她擦拭。 “陈小姐,该满意的是你吧?这么完美的我,将自己双手奉上,你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当然!”她笑得娇俏,打开布袋取食物,分给他和两只小狼狗吃了。 那狗非常机警,竟能从水中跃起,接住抛来的食物。偶有失手,必得潜入水中去寻来吃掉才肯罢休。逗得他们又是好一阵笑。 吃饱喝足,她伸直双腿躺下,打开两臂,整个天光云影、湖光山色一股脑覆盖下来,分不清是漂在湖上,或是云端。 “唱首歌吧,好久没听过你唱歌了呢。” “想听什么?”他**溺地望着她笑。 她支着肘思量一阵,“那就来个应景的,《贝加尔湖畔》吧。” 他的声音太好听,像那种砂岩,水流过就会自然而然地渗进去,唱什么都发自肺腑,成了属于他的歌: “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 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 多少年以后如云般游走 那变换的脚步让我们难牵手 这一生一世有多少你我 被吞没在月光如水的夜里 …… 就在某一天你忽然出现 你清澈又神秘在贝加尔湖畔” 听着听着,竟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微暗,不知过了多久。 “这一个多月,我们一次架都没有吵过,更没有互相厌弃。”盛桐也学她的样,在小艇的另一头躺下,望着天空发了半天的呆了。“看得出来,你心情愉快,身体也健康了很多。” “所以?” “陈静言小姐,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而郑重。她闭上眼睛,再次感觉到太阳透过云层,晒在眼皮上的斑驳光影,不敢睁眼,只怕一睁眼,一切都已消失不见。 “戒指留在上海,没带出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环顾左右,只见爱卡和贝克在湖水中嬉闹,嘴上衔了一根碧绿的水草,便顺手取来,编了个环。 她微笑着看他结那指环,喟叹道:“好久没有锦棠的消息,他应该也已经结婚了吧!” 盛桐双手一滞,思忖再三,终于还是看着她的眼睛说:“静言,他死了。” 什么?许锦棠死了?怎么会?陈静言大惊失色,立即站起身来,大声说,“你骗我!” “是真的,”盛桐心中苦涩,将结好的指环丢到一边,“当时他看到文薇刺伤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