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模糊间听到苏娜在与电话里争吵,最后落败的咬牙切齿,挤进来之后,试图把我翻过来,把乐乐抱出去,可看到屋子里的情景,无从下手。外面响起了警笛,她才不甘心的被人拉了出去,从另一个方向逃跑。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张桌子的桌沿恰好砸在我右腿的膝盖上,上面还压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我看到有血,却不知是哪里的,只记得我低头看着乐乐,哄了他两句,之后便一阵昏沉。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变得好闻,我以为我怀里还抱着乐乐,可睁开眼时,却什么都没有。
我使劲儿睁了睁眼睛,猛的想要坐起来,却无法动弹,也说不上具体是哪里在疼,应该是打过了麻药,只是浑身不舒服。我侧过头,看到了躺在一边那张床上的乐乐,总算舒了口气,太阳穴一阵胀痛,我看到手臂被固定过,其他的,就再也不知道了。
我又睡了一觉,迷迷糊糊,被人一次又一次的叫醒,我隔着薄雾看到那张脸,再也不会以为是沈易,我知道,那是周岩。
麻药的劲儿过了,我的意识才逐渐开始清明。
我看到我的肩膀下面开了一道口子,周岩说是大结节受了伤,也有骨折,做了手术在里面加了块钢板固定,说的乱糟糟的,大概医生的话他也听不懂,直接对我转述,有所遗漏。
至于我的腿,只是砸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有扭伤,半月板和韧带受了点伤,流血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下面有一根铁条,当时一摔倒尖头刺了进去,因为我的移动出来一点,在膝窝下面撕了一道。到了医院抽了两次淤血,等着它长好。
我浑浑噩噩,周岩一直在照顾我,我想要手机,他帮我找到拿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上面有十几条沈易当天的未接来电,最后只有一条隔天的短信,三个字,对不起。
我陷入了一个循环的梦魇,耳边不停地回荡着他的话:我叫沈翊,立羽翊。
他告诉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挽留我,如果他还喜欢我,怎么就给我一个踏踏实实的承诺。他说三年后会给我答案,我跟了他两年了,这已经是第三年,可我们已然分开,我还能有那个知道的机会吗?那个答案又还会有意义吗?
我一直相信,他曾对我动过情,可每一次在我即将确定的时候,都会冒出一些事来打破我的幻想。我选择了离开,苏娜还是不肯放过我和孩子,可明明是他自己放弃了乐乐,是他不肯来看乐乐。乐乐生日,在喊爸爸的时候,他在哪里呢,在做着什么。
我在他身边的时候,逼着自己变得像个小金刚,坚强起来别怕那些明枪暗火,图的只是他能在偶尔闲暇的时候,我们两个能安安静静的待上一会儿。
我们分开了,我一分钱没要,只带了那一片枫叶,一纸佛文,还有他亲手替乐乐组装起来那张小床。
我不去打扰他,我让自己理解他,他吸了毒,自己都很难过,怎么顾得上我们。
可我这些事情做到最后,谁来理解我?
他的父母死了,他的父亲推开他才让他活了下来,可他连去参加他们的葬礼都不肯,连去给他们烧一把纸扫一扫墓都不肯。
他的弟弟做了警察,他告诉我,他不杀了周岩已经给了他面子。
我为他生过一个孩子,与他结婚又离婚,度过那么多好与不好的日子,最后得到的只有他的几句对不起。
我彻底的开始动摇,这个男人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一分正常人的感情。
甚至苏娜,连苏娜都在她身边陪了这么久,为了替他挡那一刀才失去生育的能力。他对苏娜……他对苏娜……
我脑袋里像是安了一颗炸弹,他对苏娜,除了没有爱情,又有什么不好。
我一直忍着,等到手臂和膝盖都康复,做复健把手臂拉开的时候,我看到自己小臂上,被沈易划破自己缝针留下的疤,浅浅的,却比任何时候都疼,终于大哭了一场。
周岩在旁边看着,最后看不下去,出了病房的门。
我忍痛的能力一直在增加,我在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还算年轻,没到风烛残年的时候,骨头恢复的很快,周岩让我补钙,给我带汤带的我看到就想吐。我的手最后也没能像过去那样直直的举过头顶,医生说几年之内,拿不了重物,也不能做过量的运动,不能跑。
我一一点着头,出院那一天,周岩不放心的扶着我,我失魂落魄,抱着乐乐,扭头的时候,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串熟悉的车牌号,正缓缓地驶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