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通手忙脚乱,皇帝被扶上了床。
外头傅玉和快马加鞭赶来,顾不得等小太监打帘子,自己便抬手掀帘进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一阵冷风,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知薇不由哆嗦一下,目光空洞地望着来。傅玉和也看见了她,不由有些意外,正巧这时马德福迎上来,他便开口道:“烦请公公让闲杂人等都出去,我要为皇上诊脉。”
这闲杂人等说的就是知薇。她很识趣儿,赶紧跟在一帮小太监屁股后头出去了。临走前有点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眼龙床的位置。恰好这时候傅玉和也往这边看,两人的视线便对上了。
不同于那天和皇帝对眼的慌乱,这一回知薇比较平静,只是匆匆收回目光,绕过西配殿,走出了养心门。
可她不能走,只能在廊下候着。很快小庄子也出来了,一见她便凑过来问:“姑娘,里头刚刚到底怎么了,皇上怎么就……”
知薇一脸尴尬:“说实话庄公公,我也不清楚。皇上像是突然心口疼,然后就晕过去了。”她没敢全说,吐血什么的总觉得不大好,于是便隐去了这一段。
想想傅玉和已经来了,小庄子又是领她过来的人,知薇便问他:“公公,我能回去了吗?”
小庄子吓一跳:“那怎么成,我可不敢做这个主儿。姑娘还是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花圃那儿还有活没做完呢。”
“哎哟我的姑娘哎,你还管那些活做什么。”你还是求菩萨保佑皇上没事儿吧,若真有点什么,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话小庄子没说,怕吓着知薇。
两个人就这么低眉顺眼在廊下等着,不多时马德福也出来了,一见知薇就是皱眉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他当然心痛,皇帝旧疾复发,这会儿正扎针呢。主子受苦奴才感同深受。而且在他看来,这全是知薇的错。叫她来本是为了让皇帝宽心,病能好得快一点。天知道这位祖宗做了什么,竟把皇帝的余毒给激了出来。
幸好发作得不厉害,傅太医诊治后说没大碍,吃两颗他特制的解毒丸便成。可饶是这样,马德福也吓出一身冷汗。
这皇帝要是有点好歹,太后非活剐了他不可。
知薇也有点担心皇帝,一见马德福便迎上去问:“公公,皇上怎么样了?”
马德福心想,算你小妞儿有良心。只是到底不痛快,闷着声答:“傅大人正给皇上看病,你先别进去吵着。”
知薇一点进去的意思也没有:“那我先回去成吗?回头皇上若叫我,我再过来。”
“你想什么呢。”马德福瞪她一眼,“老实在这儿候着,等皇上醒了再说。”
开玩笑,她是皇帝亲口叫来的,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做主放人回去。更何况她刚才可是见着皇帝发病时的样子,这事儿是机密,连小庄子都不甚清楚。哪能随随便便就放她回去。若她见了人胡说八道怎么办。
一会儿皇上醒了,想要灭口发现人走了,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他索性想了个着儿,把知薇留下:“皇上是叫你气病的,回头你进去好生侍候着。皇上什么时候放你回去,你再走不迟。”
知薇心里叫苦不迭,这是要留下做苦力的节奏的。侍候皇帝身体倒不累,可心累啊。再说若皇帝吃了药一睡睡一天,她还得在这里打地铺不成?
马德福看她一脸苦相,不免有些同情,于是又安慰她:“你别急,皇上一会儿准醒。待醒了说上一番好话,皇上一高兴就放你回去了。”
也就她是个傻的,换了旁人有这样近身侍候的机会,定会眉会眼笑,哪里还会想着回花圃那个鬼地方。
所以说,她不得宠是有原因的。自个儿不努力上进,怨不得皇上不给机会哪。
马德福摇摇头,吩咐人熬药去了。知薇看着他胖胖的背影,心里不住叹气。今儿这一趟算是来坏了,早知道不如装病推了得好。
可仔细一想也不行,皇帝叫她来,就是病了也得过来。哪怕是死了,也得叫人抬过来啊。命中注定有此一遭,逃也逃不掉。
她就这么愁眉苦脸地等着,等着皇帝醒过来。过了一会儿傅玉和出来了,正巧赶上马德福回来,两人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马德福便过来叫知薇:“姑娘这会儿进去吧,手脚麻利些,别吵着皇上。”
“公公,进去做什么?”
“侍候皇上啊!”马德福露出一脸你不会真傻的表情,上下打量她。
知薇叫他打量得浑身不自在,只能木木地应了,忐忑不安地往里走。走过傅玉和身边时,便听对方道:“我就在旁边西围房里,若有什么你立即来叫我。”
这是打算长住下来的意思。
知薇心想皇帝这趟病得不轻啊,竟要太医整宿陪着。他会不会死掉?若他死了,自己也别想活,赶紧找根裤腰带上吊算了。
这么一想心里就更紧张了,进门的时候手都在抖。马德福看她这个样子不由跟傅玉和嘀咕:“大人,这样成吗?要不还是老奴进去侍候吧。”
傅玉和却伸手拦住他:“皇上醒来若见着是你在旁边,必定不高兴。我劝公公还是不要进去得好。”
马德福看一眼傅玉和皎白的侧脸,心想这也是个人精。
于是燕禧堂里,只剩知薇一个人。她进去的时候不知皇帝是醒着还是睡着,没敢发出大动静,轻轻掩上门,在纱帘后面默默地站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