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琬被一个中年男子握住了手,一把老泪纵横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但见她原本如玉般光滑柔嫩的脸上,眼下竟是擦痕遍布,两颊更是青肿一片,心里的悲痛便越发深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快让郎中给你瞧瞧伤势。”
他说着便让人将苏小琬往后院引,自个儿则带着郎中紧随其后。
苏小琬自是猜到此人便是唐琬的父亲,以后衣食住行全要仰仗此人,她自然不会傻到张口就说不认识他。回头看了陆游一眼,却见他在一个妇人面前垂下了头,似在聆听教诲。
陆游斜眼朝里看去时,已经不见苏小琬的身影。他的眉间绕起一层淡淡的忧思,看了一眼刚刚离去的唐二夫人,眼神刚要往另一处转,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窜入了耳中:“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他一愣,立马抬头看了面前的妇人一眼,体态雍容,面若圆盘,正咬牙瞪着他看。
他晒然一笑,忙朝她深深作了一揖:“母亲息怒!孩儿在听。”
陆母愤愤瞪了他一眼,语气稍作容缓,却还是带着不满:“我与你爹爹成日里头盼着你高中三甲,前几日忽听你二哥说你落第了,我与你爹便又成日里担心你会一蹶不振,日日盼着你回家。你倒是好,回来了便直接往这里……”
她蓦地住了嘴,往周边看了看,但见唐府几个婢女与仆人正在偷偷瞧她,她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才压低了声音继续斥道:“本就快成亲了,你如此心急是做什么?若不是唐公差人去家中说了一声,我至今还不知你已经回了山阴……”
这时,一直未曾离去的唐瑈从婢女手里接过一杯茶,亲自端到了陆母面前,乖乖巧巧地言了一声:“姑母请喝茶。”
陆游的母亲与唐琬的父亲乃同宗,皆姓唐。陆母与唐父的祖父同期为官,相交至深,时以兄弟相称。然陆母的祖父唐介后官至宰相,但为人清廉,不嫌贫爱富,故而两家一直有故交。唐父携家眷迁居山阴后,因着与陆母的这层关系,便与陆府走得近了些,唐父一直唤陆母阿姐,故而唐父三个子女皆唤陆母为姑母。
陆母缓下脸色,冲她柔柔和和地笑了一下:“还是瑈儿乖巧。”
陆游闻言,却是淡淡地瞧了唐瑈一眼:“琬娘受伤,瑈儿倒是不甚担心。”
唐瑈脸色微变,委屈地轻轻咬住下唇,施施然低下了头:“我害怕看到阿姐的伤,倘若伤得极重,我……我……”
陆母瞪了陆游一眼,拉住楚楚可怜的唐瑈安慰道:“三郎是急糊涂了,他瞧谁都是不关心琬儿的,就他自个儿最关心。你莫要同他生气,他不过是说了句混话。”
陆游在家排行老三,故陆府上下常称其为三郎。
“姑母言重了,瑈儿怎会与务观哥哥生气。”唐瑈到底年纪小,陆母那么一劝,她便将眼里的泪水悉数收了回去。
陆游心里惦记唐琬的伤势,又朝着陆母揖了揖:“母亲,孩儿进去瞧瞧琬娘的伤势,过会儿便随母亲回家。”
“回来!”陆母闻言,眉一皱脸一放,不高兴地说道,“你一回来便不着家,瞧瞧你面色有多差!定是一夜未眠!既然人已找回来了,你作甚还如此心急,快随我回去见你爹爹!”
就在这时,郎中由仆人引着从里面走了出来。陆游见状,不顾陆母的脸色,赶紧走上前去询问唐琬的伤势。
唐父看到陆游走来,忙蹙着眉头与他道:“三郎啊,你看琬儿伤成了这样,这婚事……恐怕要往后延一延啦。”
苏小琬身上最致命的伤便是后脑勺上的淤肿,陆游问其她记不得人儿可是因为这个伤。虽然方才苏小琬唤了唐父几声爹爹,可他也有此疑惑。
郎中点头,捋着一把胡须缓缓说道:“也不无可能,小娘子后脑上的淤肿阻塞经络,乱其心智。亦恐是因为受惊过度,假以时日好生调养,兴许还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的。”
陆游闻言,心里浮起丝丝忧虑来。赶考落第,他心中本是无比抑郁,可一想到回来便可迎娶唐琬,他心里的那层阴霾,便立即被心里那一抹似嗔非嗔的浅笑给拂了个干净。
他匆匆去看了一眼唐琬,彼时唐琬沐了个香汤便上药歇下了,他在外头看了两眼终是没有进闺房。出来随着陆母回去的时候,一路都心不在焉,陆母对此很是不悦。
苏小琬在唐府歇养了小半个月后,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段期间,她也做了些调查,她穿越而来的朝代是宋朝,确切一点儿说,乃后世精确划分出来的南宋。苏小琬的历史不好,但她知道,宋朝被金国打得节节南退,最后定都临安(今浙江杭州)偏安一隅。
她问过采苓,采苓是唐琬的婢女,采苓说如今乃太平盛世,皇帝早就与金国议和了。
这一年是绍兴十四年,唐琬十五岁,陆游二十。可命运弄人,偏生她苏小琬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还占据了唐琬的身子。
还有半个多月,陆游便要迎娶唐琬过门了。苏小琬咬了咬牙,觉得不能再如此坐以待毙。
“王家小娘子来了。”正思虑间,采苓在她耳边言了一声后,便扶着她往外间走去。王家就在唐府的隔壁,是唐家多年的老邻居。王家有一个幺女名唤王蓁蓁,比唐琬小一岁,素来与她交好。
苏小琬刚欲相迎,却见王蓁蓁身后还跟了个男子,痴痴傻傻地站在外头,时不时拿眼珠子往里面瞟一下。
“爹爹怎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