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交出两个管家,本来是打算息事宁人的,谁知徐成、徐远欺压乡民确有实据,一经查实,又引出几十起,强抢妇女、杀人越货,什么都有,还把徐瑛和徐珂都牵入案中了……两个不顶事儿的奴才交代,他们所作的事情,都是出自二位公子指使!
见把徐阁老的儿子牵扯进来,王锡爵有些吃不准,对海瑞道:“徐阁老毕竟是前任相国,查处他奴才也就罢了,若是动到他的儿子,可能会引起舆论哗然的。”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海瑞却不以为意道:“况且正因为他们是徐阁老的儿子,我们更应该查清楚,还徐阁老一个清白。”
“都公,您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王锡爵低声道。
“无非就是撕破脸皮,”海瑞冷冷说一声,便签发了传票,命官差送到徐阶府上。忙完这一切,他看一眼满脸忧色的王锡爵,才淡淡道:“如果徐阁老还要脸面,我自然给他留几分颜面……”
“都公一定要注意分寸……”王锡爵眉宇间忧色难去。
南禅寺徐阶府。
看到海瑞的传票,这几曰一直情绪低落的徐阁老,面色愈发的阴沉起来,问侍立在身边的大儿子道:“他们这是要抓人?”
“那倒没有……”徐璠轻声道:“只是通知咱们,让他俩按时过堂。”说着轻声安慰父亲道:“看来海巡抚也不是全然不懂分寸。”
“懂分寸?”徐阶闻言苦笑一声:“他确实懂分寸,一步逼紧一步,步步为营,要把咱们一家给拉下水去。”说着微微闭上眼道:“把那两个畜生找来,我要问个明白。”
徐璠知道,‘畜生’指的是自己的两个弟弟,心中不由有些怪异道,那我岂不也成了畜生?那您老又算什么?
不一会儿,他便带着两个神色惴惴的‘畜生’去而复返。
“拜见爹爹。唤孩儿出来,有什么事情吩咐?”临来的路上,徐瑛和徐珂已经知道了原委,因此表现的分外乖巧。
徐阶缓缓睁看眼,看看两个其实有些陌生的儿子……多年来,他在外做官,与这两个后生的儿子聚少离多,尤其是他们长大后,几乎就再没见过面,更谈不上言传身教了。
当年徐阶眼看着严东楼胡作非为,料定了他最后会把整个严家葬送。为了避免自己的儿子走上严世蕃的道路,除了身边的长子之外,他没有让其余三个儿子出仕……就算是徐璠,也一直被他隔绝在权力圈之外,后来徐璠一当上侍郎,就被他命令辞官回乡了。也正因为这点,徐阶对儿子们深感歉疚,处于一种补偿心理,对他们在老家的作为不闻不问……在徐阁老看来,儿子们在地方上闹得再凶,也无法和严世蕃的祸害相提并论。更何况,自己为朝廷兢兢业业一辈子,也算是拨乱反正、承前启后,难道还庇护不了自己的儿子?
但现在看来,自己错了……自己离开了权力的宝座,就失去了主动,虽然影响力仍然巨大,可现在掌权的高拱,却是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的,而海瑞,就是他伸到自己脖子上的刀。
看来他们打定主意,要从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身上打开突破口了,可笑自己之前还指望着息事宁人,实在是老糊涂了。可见一年多的赋闲,让自己的水准下滑了太多太多……儿子们也在打量着父亲,看着原先满脸疲惫无奈的徐阶,渐渐的焕发起了斗志,尤其是那双从前昏花的老眼,此刻竟变得精光闪闪,似乎那位呼风唤雨的大明权相又回来了!这让他们心下大定,也更加的恭顺。
“有人告你们二人,夺人家产还纵奴杀人、强抢民女,”徐阶打破了沉默,望着两个儿子道:“真有此事吗?不要骗我。”
两个儿子是吭吭哧哧道:“这个,这个……是有人告过,不过已经结案了。”
“哪里结的案?”徐阶低声问道。
“华亭县结的案。”
“怎样结的案?”海瑞追问道。
两人本来打算好了扯谎,但看着父亲的样子,却一下明白了,这是世上唯一能帮自己的人,于是噗通一下跪在徐阶面前,挤出眼泪道:“是上一任侯县令帮的我们,让我们先外出游学一段时间,他只将家中奴仆拿几个下狱,不久报了个暴病身亡,就把他们偷偷放掉了。最后家里赔了些钱,与苦主作烧埋之费,就将这一起官司了解。”
“唉,好个孽子,可笑我还嘲笑严嵩,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徐阶的指责软绵无力,似乎理不直气不壮:“想来这次,苦主是见着海瑞来了,又起了报仇之心。可恨这海瑞铁面无私,他若依法而断,你俩便要姓命不保了……”
听父亲这样说,两个儿子吓得真哭了:“孩儿知道错了,爹爹救命啊……”
“现在才知道,晚了!”徐阶这才冷哼一声,吩咐道:“来人,把这两个逆子绑了,送到……”
“爹爹,千万别把他们送去衙门啊……”徐璠和后赶来徐琨赶紧跪下求饶,哭道:“那个海瑞可是个疯子,弟弟们落到他手里,还能有个活吗?”徐瑛和徐珂两个更是涕泪横流,就像马上要被押赴刑场一样。
“谁说送去衙门?”徐阶一句话止住了儿子们的哭丧:“把他们关到祠堂里反省,每曰抄写家训五百遍!”
徐瑛和徐珂立刻如蒙大赦,当然……要是没有后一句就更好了。
待两个弟弟被押下去,徐琨担忧的望着父亲道:“那海瑞那里如何交代?”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