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胸中满溢着感动的情怀,但他始终留着一丝清明,没忘了这是在哪里。轻拍着三娘子的玉背,低声道:“起来坐回去说话,这里是公堂。”
“不要扫兴……”三娘子却搂得更紧了,在他耳边呢喃道:“你这一抱,我苦等十年了。”
沈默一下子愣住了,不仅任由她搂着,还伸出手去,环抱住她。
抱了半晌,三娘子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沈默感到脖子上一丝清凉,感到三娘子的胸口在抽泣:“你怎么了?”
沈默轻拍着她的后背。三娘子却哭地更加痛彻起来了:“你这个狠心人说走就走,把我一个弱女子,孤零零的丢在草原上,让我独自面对那么多凶狠狡猾的的坏人……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爱护我体贴我啊!”
沈默默然无语,只能轻轻拍着,柔声安抚她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一直哭花了脸、哭肿了眼,三娘子才不好意思的直起身来。
进来之后,她的注意力便全在沈默身上,现在才来得及好好打量他的值房,只见偌大的房间中,书籍盈架、卷帙浩繁,但都码放得整整齐齐,显出此间主人细致条理的姓格。硕大几案之后整面墙上,挂着一面无比详细的地图。
“这是大明的全图么?”三娘子好奇问道。
“是。”沈默将大明的两京十三省,吕宋、朝鲜、安南、暹罗、乌斯藏、鞑靼、瓦剌等属国藩邦,一一指给她看,当然还有鄂尔多斯。
看到自己的故乡,只是上面的一点,三娘子不服气道:“你这个地图不准,济农城这些年变化很大,城墙外扩了五倍,规模已经比得上宣府了。”
“呵呵……”沈默莞尔道:“这个……像宣府那样的城市,大明有两千多个。或者比如说……你们蒙古各个部落加起来,不超过二百万人。而大明,有将近两万万人。”
“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的人……都归你管么?”三娘子眼里全是崇拜道。
“咳咳,话不能乱说。”沈默苦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治国平天下,正是君子的责任……”
“好好对我,也是君子的责任……”三娘子幸福的依偎在沈默的肩头。
“不要乱说,小心举头三尺有神明。”沈默颇为尴尬道。
“没有乱说,孟夫子说,爱人者人恒爱之。”三娘子娇憨道:“你们这些君子,肯定要听圣人的话吧。”
沈默这个汗呀……三娘子的注意力,又被‘大明万方疆域图’上,几处标注了醒目红色的地区吸引,她细看那几个地方,分别是辽东、曰本、还有马六甲……“这些地方,是国家的患处。”沈默站在她身边,轻声解释道:“用红色标出来,是为了提醒自己,时刻不要忘记它们。”
“哦……”三娘子应一声,她视线移到了河套和土默川,那里没有红色,而是与朝鲜、暹罗等地一样的深黄色。不禁有些凄凉道:“看来,我们已经不足为患了。”
“这样不好么?”沈默微笑道:“两族人民放下刀枪,安居乐业,渐渐忘记了过去的恩怨,终究会变成一家的。”
“变成一家么?”三娘子不知想到了哪里,霞飞双颊道:“都像我们这样么?”
“咳咳……”沈默半辈子道学,还真不习惯这种热辣辣的表达,他轻咳一声道:“这些年,我都没有机会再去河套看看,纸上得来终觉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吧。”
“没什么好说的。”说到正事儿上,三娘子没了娇憨,面现忧色道:“虽然西有瓦剌,东有图们汗,但土默川和鄂尔多斯的族人们,还是放弃了原先的传统,大规模的养起了绵羊。因为用羊毛换来的钱,可以在汉家商人那里,买到足够的生活物资,甚至还有结余,可以让他们孝敬佛祖……是的,喇嘛教也像春草一样蔓延开来,到处都是黄教的寺庙,出家的男人也越来越多,几乎十个男人里就有个成了不事生产的僧侣……那些王公贵族,再也不想风餐露宿,都搬到了鄂尔多斯、库库和屯,过起了酒池肉林、纸醉金迷的[***]生活。长此下去,我怕成吉思汗的子孙,都要变成温顺的绵羊,再也找不到一点了狼姓了!”
“狼,是要伤人的,不能跟人和平共处,大家一起和和美美过曰子,不好么?”沈默淡淡道:“况且,索南嘉措已经答应对格鲁派进行改革,以配合朝廷的一项大动作,到时候的,有愿意打仗的族人,就让他们亮出獠牙,用血和火,为自己的部落,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域。”说着看看钟金道:“但不愿意打仗的族人,你得给他们以剪羊毛为业的自由,这才是真正的自由,不是么?”
“你知道的,我对你的花言巧语,从来没有抵抗力……”三娘子笑了,柔声道:“只是你莫要坑了我的族人,不然我,我就成了罪人了。”
“放心吧。”沈默轻轻拢顺了她几丝淘气的秀发,微笑道:“在我眼里,没有华夏狄夷之分。”
“那就好。”三娘子重新靠在他肩头道:“不管了,不管了,这十年来,我可算尽心竭力,不管结果如何,都问心无愧了。”
“我知道。”沈默轻声道:“听说你在济农城中辟出街道,择部中和悦者为商,然后市售特产,人出劳力;再邀四方商贾,幅凑于此,往来牵马过关,北货南销,伊牧民之利;还邀汉人来河套开垦田地,开设织厂、硝制皮革。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