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沈安也跟着从家里出来,谦声热气道:“少爷,t+去叫车。”便一溜烟跑到街口去了。
沈默的心情这才稍稍好些,自嘲的笑笑道:“想不到我也是有书童的人了。”
绍兴城涌进许多难民,不少人家走投无路,只能卖身给城里人为奴。沈贺委托马典史买了个机灵小厮,给沈默当书童,同时打扫院子;再买个粗使的丫鬟,伺候爷俩起居,同时做饭收拾屋子。
只是他家虽然宽裕了,却还没到能再养个马夫的地步……因为一养就是人吃马嚼,花费太大了,远不如有事叫车来的划算。
沈安办事还挺利索,不一会儿便带着一辆轻便的马车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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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前观巷,沈默让沈安把车钱付了,然后等在外面,他自个则走进大乘弄里,却见有匹高头大马拴在徐渭家门前。
沈默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背后便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却是一脸坏笑的徐文长……这位老兄最近反思,为什么这么大的才子,连个举人都中不了呢?最后他觉着是表字出了问题——文清就是‘文轻’,自然不会被‘重’视了,便想把字改成了‘文昌’,准备借一下文昌帝君的才气,明年考个好成绩出来。
但转念一想‘昌’这个音太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实在不美,便将其换成了‘脉悠长,让他十分满意。
“家里有客人?”沈默轻声问道。
徐文长往里看看,嘟囓一句道:“怎么还没走?”
“恶客呀?”沈默小声问道。
“一个异想天开地家伙。”徐文长小声道:“一个小小地巡按。也想让我去给他当幕友。”幕友便是师爷。不是入幕之宾。
沈默‘哦’一声道:“浙江巡按?”
徐渭点点头道:“一个姓胡地。从早晨就来了。一直赖着不肯走。我寻思着他也挺不容易地。就出去转转。让他识趣走人。”便恼火起来道:“谁知这家伙还没走!”说着竟撸起袖子。摩拳擦掌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默拉都拉不住。只好跟着他进去。
进去便看到花架下地石凳上。笔直坐着一个身穿便服地男子。望之四十来岁。相貌堂堂。剑眉鹰目。仿佛带着股天生地气势。让人不敢轻视。
但对徐渭没有任何作用,他板着脸走过去,背着双手站在那人面前,气呼呼的瞪着他。
那人面不改色的开口道:“徐先生,请接受我的邀请吧。”他的官话口音很怪,带着徽州味、山东腔,余姚韵、大同调……似乎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
徐渭登时就翻了脸,指着那人‘哇啦哇啦哇啦’便是一阵山阴土话。
绍兴号称十里不同音,即使沈默听他的话都有些费劲,更别提那浙江巡按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求助的望向沈默。
沈默轻声道:“概括来说,就是一句话,‘你再说一百遍,也没有用’。”
那胡巡按不信道:“他说了这半天,就才一句话?”
“其余的都是语气词,没有实际意义。”沈默苦笑一声道。
胡巡按自然明白‘语气词’是什么意思,面色不由一沉,但旋即又恢复平静道:“不知道先生才肯出山,与在下共创一番事业呢?”
徐渭小声嘟囓一句,沈默没听清,又问一遍,这才也小声道:“巡按变成巡抚再说。”
胡巡按神色不由一黯道:“我贫贱时你帮我,那叫共创,如果我胡汝贞真的飞黄腾达了,那就叫阿附了。”
徐渭冷笑着哇啦一顿,沈默便翻译道:“良禽择木而栖。”
胡巡按终于缓缓站起身来,个头并不算高,人却十分有气势,一看就是在边关磨练出来的。他朝徐渭拱供手道:“我还会再来的。”看一眼沈默,便转身大步离去了。
待马蹄声消失在里弄口,沈默才开腔埋怨道:“谁会相信你鼎鼎大名的徐才子,连官话都不会说?”
徐渭苦笑连连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这人说话太有蛊惑力,方才我就差点收拾包袱跟他走了……出去冷静了一圈,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沈默点点头,低声道:“一个七品的巡按,就像招揽天下闻名的才子,该说这个人是狂妄,还是有魄力呢?”
徐渭请他坐下,叹口气道:“从没见过这样的家伙,我有种感觉,一旦被他盯上,恐怕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沈默没有听过他俩之前的对话,也就无从体会徐渭的心情,他轻声问道:“他为什么找上你呢?”
徐渭嘿然一笑道:“自然与我的那点文名有关,也与我家师长有关。”
这样一说,沈默便
,徐渭的老师季本与王畿都是名声卓著的致仕官员,tt7|官场故旧亦甚多。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徐渭善文,由季本、王畿为之张扬,所以虽一介寒士,却文名播于省垣,为大僚所钦服……比如说浙江按察使胡柏泉便待之以上宾,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实。胡宗宪来到浙江,自然有所耳闻,于处处碰壁之时,便想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
但徐渭岂能轻易表态,还是那句话,他虽一介寒士,却代表着许多人的态度,没有慎重考虑清楚之前,岂能轻易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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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便自然而然转到当前的战局上,趁着东南统帅权力交接的空当,倭寇在江浙沿海一线大肆劫掠。尤其是民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