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吕坤面色稍霁,吕志不是那种莽撞的家伙,否则也不会留在自己身边。
“您还记得那位开茶馆的秦老板么?”吕志茶馆观色道。
“秦老板……”吕坤沉吟道:“当然,他已经离开两年了吧……”说着望向吕志道:“怎么,他回来了?”他心中一动,正好去请这位高参拿个主意。
“没见着秦老板,是他那个叫马原的侍卫,今儿突然到小人家了,”吕志见他很感兴趣,暗暗松口气,说话也利索多了:“说承蒙多年关照,送我一桩富贵。”
“什么富贵?”吕坤饶有兴趣,心说:‘雨田兄你搞什么名堂?’
“就是口气很大的一句话。”吕志道:“说是他家主人让他带给您的。”
“什么话?”
“口气太大,不敢说。”
“少啰嗦!”吕坤不耐烦道。
“是……”吕志咽口吐沫,小声道:“他说,他们家主人说了:‘心吾兄只管洒漫去做,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
“好大的口气啊……”吕坤有些不悦,刚想把吕志轰出去,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与那雨田兄相见相交的画面……说起来,以自己身份,对一个萍水相逢的普通人,断没有折节下交的道理。然而自己却着了魔似的,就想着和他搞好关系,甚至放低了姿态,以对待兄长的态度和他相处。
事后每每回想,简直是不可思议,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肯定并非常人人!
有多不寻常呢?吕坤也派人调查过,但几次无功而返,更让他确定对方背景深厚。只是多深厚的背景,能让他这么大口气?
这句话,在吕坤脑海中,和那雨田兄重合了,就像是他站在面前,用那种特有的淡然语气对自己说了一遍……怎么就那么可信呢?
“好吧,就信他一回!”吕坤说完就苦笑起来:“我一定快疯了……”
有吕坤这位父母官的暗中帮助,上海绅商大都逃脱了东厂的缉捕,他们知道形势万分紧急,容不得再犹豫,于是一致同意,由立峰先生孙鑨担任总首领,完全听其号令!
起义者内部终于取得了一致,孙鑨这位总指挥,终于可以将三支力量都动员起来。用了极短的时间,便在外滩码头聚集起十几万人。其中除了绝大部分是普通民众外,还有五千多武装人员,其中两千是各商会用以自保的民团,另外三千则是泰州党人组织的,以帮会力量为主要成份的武装。
之所以要专门组织武装力量,是因为要想在上海发动起义,有两个难题必须解决,一是上海及其周围地区的官军,二是东厂衙门、市舶司衙门和税务司衙门的守卫,尤其是后者,人数虽然只有三千余人,但穷凶极恶且装备精良,手无寸铁的民众贸然上前,会遭到极大的杀伤,甚至因此而溃散。
这五千武装力量,是用来对付太监手中的力量的,至于朝廷在上海的驻军,共有吴淞炮台守军、沪军巡防兵马司五营、海巡盐捕营三营、巡防水师五营,共计一万余人。要是再加上近在咫尺的崇明岛水师,官兵数量足有三万!与只有两千守军的长沙城判若云泥。
起事者手中的五千乌合之众,根本就是官军的一合之敌。
但要想让军队按兵不动,就不是泰州党人和琼林党人的能力范围了……泰州党人还好些,对中下层官兵总有点影响力,然而军营内外是两个世界,当兵管吃管住管被服,官兵们无法对市民的遭遇感同身受,也就缺乏有志一同的动力。更何况军规森严,老百姓闹一闹,说不定法不责众,当兵的要是敢闹,肯定要被砍头的。
只是因为孙鑨言之凿凿的保证,军队一定会保持中立,大家才放下这块担忧,只一心琢磨,如何对付太监们的力量即可。
在外滩码头锸血为盟,约定只杀阉祸及其党羽,不掠市面,不伤无辜后,起事者便浩浩荡荡按预定路线出发。吕坤适时宣告中立,命兵马司官兵只准守好衙门、钱庄、粮店、商铺等要紧设施,不许为难‘请命的群众’,所以起事者没有与官兵发生任何冲突,甚至还互相打起了招呼。
这种轻松的心情,在兵不血刃占领了空荡荡的税务司和市舶司衙门后,达到了顶点。包括起事的领导者在内,人们都相信这次可以如同长沙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取得胜利。
当天傍晚时分,分头攻取税务司和市舶司的队伍,在东厂衙门前胜利会师,士气达到了顶点……完全没有在意,本就像堡垒似的东厂衙门,已经筑好了工事,架起了枪炮,戒备森严,准备一战了。
起事的消息一传来,邱义便意识到,不想重蹈马堂他们的覆辙,就必须要拼死一战了。所以他一面派人向四方求援,一面将税务司和市舶司的人全都集中到东厂衙门,合兵一处,固守待援。
短暂的休整后,起义军准备一鼓作气攻下这最后的据点,然后大开庆功晚宴。
打头阵的是义士黄五爷、侯龙彪等人率领的帮派弟兄,这些人身不着甲,手持着白蜡枪、大环刀、甚至还有蛇尾鞭……高喊着口号直扑东厂衙门西栅。后面还有十多万人喝彩,声势极为雄壮。
守军先放一排空枪示警。敢死队见无子弹,便撒开丫子向里猛冲,至铁栅门约四、五丈距离,忽见守军数百长枪齐发,子弹密集扫来,敢死队应声而倒者三十余人,冲锋在前的黄五爷和侯龙彪亦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