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知不觉便会自我膨胀,丢掉原先的理想,坚持,节操什么的,变成一只听不得忠言,受不得委屈的享受动物,与平素鄙夷的那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
回想一下自己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确实有腐化堕落的趋向,沈墨不禁脑门见汗,暗暗道:“若不是看了胡宗宪的变化,还不能自我警醒呢!”如果只是想当个高官,醉生梦死一辈子,倒也没什么关系,可自己初到苏州时许下的理想呢?难道就这样算了么?
想到这,沈墨紧紧攒起了拳头,重重摇了下头几日警醒了!
“拙言,怎么面色不太好?”胡宗宪除下了官服,带上成字巾,身穿领寿字皂纱背子,下面皂踭袜,从后面转出来,那股凌厉的气势,也随着服装的转变,而消失不见了。
他紧挨着沈墨,也坐在那一溜太师椅上,戏谑笑道:“是不是昨夜太过操劳了?”方才在席间,状元郎独占花魁的佳话快传开了,胡宗宪现在便以此取笑他。
“呵可……”沈墨无奈笑道:“部堂,我说过昨夜只是讨论琴技,您肯定不信。”
“那当然,”胡宗宪笑道:“除非你是木头。”
“可确实是这么么回事儿,”沈墨笑道:“我没有动那姑娘一指头。”
“真的吗?”胡宗宪这下奇了怪了,笑道:“反正大家都以为你啖了花魁头汤,你还柳下惠个什么劲儿?这算得什么帐?”
“管他别人怎么想,”沈墨笑笑道:“我媳妇怀着孕呢,她信我就成。”昨夜里思想斗争的根源,便来自若菡,他还没法克服那种愧疚心理。
“原来如此……”胡宗宪呵呵笑起来道:“少年夫妻,还真是有真情热性的,等到过得几年,左手握右手了,你就该变着法子找新鲜了。”完副过来人的神态,沈墨除了笑,还能有什么表情呢?
胡宗宪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一番男人的话题,便将两人有些疏远的距离,一下拉了回来,为接下来的话题,定好了调子。
胡宗宪便问沈墨,开埠准备好了么,今看看计划是多少,能不能向皇上交差。
沈墨一一做了回答,全都是令人省心那种,胡宗宪不由羡慕道:“真想跟你换换呀,我来干这个苏州知府,让你去当那个劳什么子总督。”
沈墨赶紧道:“这种不开不得玩笑!”又笑道:“部堂大人乃是我大明首牧,只有别人羡慕您的份儿,哪有您羡慕别人的份儿。”
却见胡宗宪重重摇头道:“我这个总督当的,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履薄冰,不过是驴粪蛋子面上光罢了。”
沈墨心说:“拐弯抹角半天,现在戏肉来了!”不由打起精神,听胡宗宪道:“你知道渐江巡按尚维持参我的事儿吗?”
沈墨轻轻点头道:“邸报上看过,不过是书生迂腐之言,部堂不必挂怀。”胡宗宪说的是两个月前,渐江御史尚维持,上‘论总督军门开纳级之弊疏’。
其奏疏说:‘近年因浙江,南直隶倭患,兵部许于总督军门开纳级别之例,此乃一时权宜之计,然此例一开,土豪,市侩,逃军,罢吏等向以惧罪而逃匿者,多得经纳银而往来于白昼,甚至死罪一等,也可以纳银自赎。因此各官亦经此营私,恣意剥削以自肥,请朝廷严加禁止,惩治不法!’
上个月,朝廷已经有了定论,嘉靖帝命冒滥朦胧给授者,由巡按御史追夺治罪,充军者不准赎,其罢革官不少量以赞画军务为名,生事害民,悉令革回闲住。
“如果他姓尚的真秉承公心,那我无话可说,”胡宗宪愤愤道:“可这厮分明是阮鹗的爪牙,上疏就没安好心,自从拿到圣旨,更是肆无忌惮,将我许多能干的文官武将尽数革职,取而代之的,全是他阮鹗的人!”说着叹息一声道:“哎,你我兄弟的平倭之梦,真是多灾多难啊!”
对于杭州城的发生的督抚之争,他是知道点的,只是自己与两人关系都不错,且又远在苏州,是以从来不表态,但对双方目前的实力对比,他还是有数的,阮鹗就算再能扑腾,军队还都是听胡宗宪的,顶多是对他有些掣肘,却远不没到胡宗宪说的那种地步。
只听胡宗宪又道:“我本着大局出发,步步退让,委曲求全,谁知竟让人以为我好欺负,要痛打落不狗呢!”说着压低声音道:“他竟然指使尚维持,要千我贪污军饷,中饱私囊!还给我起了个绰号,叫‘总督银山!’”
沈墨终于动容道:“证据确凿吗?”他始终认为,只有胡宗宪这种胸襟气魄,才能领导东南抗倭,是以并不愿意他倒台。
“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胡宗宪苦笑一声道:“挪用军饷是为常倒,这种事儿我自然不会少干,可是我敢拿祖先赌咒保证,这些钱一个子儿都没落在我户汝贞的口袋里,全都用在抗倭上了!”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子,道:“这是我的子辩折子,在来的路上写好的,你帮我斟酌一二?”
沈墨双手接过,展开浏览,除了那些拍马屁的废话外,有用的一段是:‘臣为国除凶,用间用饵,不用小费不可以就大谋,而忌者遂缘此生奸,指为侵扣,臣诚不能以危疑之迹自埋于谗谤之口,乞且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