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贺便揣着十两银子,卷着铺盖卷去县衙正式当差了。不几日,田七两口子也彻底搬走,不再回来了。原本稍显拥挤的一栋小楼,便只剩下沈默一个娃。
每天晚上看着别处热热闹闹,他就更觉着孤孤单单,愈发想早些搬出去,至少能有个伴不是。
但学堂的功课太紧,沈先生又对他特殊对待,每日教他相当于别人三五天的课程,作业也相应多了三五倍……其实沈先生也有试一试沈默的极限在哪里的意思,可他偏偏不肯服输,没白没黑的苦读,每天一睁眼便读书,一直读到上床睡觉,拿出全部的精力,竟然硬是咬牙坚持下来。
见沈默如此的拼命,沈京大为不解道:“这些四书五经有那么吸引人吗?”
沈默翻翻白眼道:“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乏味的东西了。”
“那你为什么还如此用功?”沈京问道。
“为了能早些摆脱这些东西……”沈默很认真道。
呆滞半晌,沈京才憋出一句道:“我感觉咱们的科举制度有些问题……”
沈默很郑重的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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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专注于功课之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久便到了初九,这天是学堂休息的日子,沈默却仍没法睡懒觉,今天是七姑娘店开张的日子,他这位重要嘉宾得去道贺。
起床穿衣裳地时候。冷不防‘嗤拉’一声轻响。沈默低头一看。却是后背被蚊帐杆上地钉子挂住。扯开了一个七字形地小洞。
这件月白长衫是他最中意地出门衣裳。平时都不舍得穿。沈默不由心疼地皱起眉头。轻抚着那小洞直叹气。
心疼归心疼。可还是要出门。他只好将这件衣裳再脱下来。就在脱衣服地时候。沈默突然想到送给他这件衣服地画屏姑娘。似乎有一阵子没来过了。
“也许是最近太忙了吧。”沈默自言自语道。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他两世为人。感情也经历过好几段。自然能看出那姑娘地情意。
至于沈默。心里是十分感激她地……在最窘迫地一段日子里。多亏了她地帮助。他们爷俩才不太艰难地熬过来。所以沈默觉着娶这么个媳妇也挺好……虽然比他大三岁。但至少知冷知热会疼人。人又机灵。还能帮着看店铺。实在是稳赚不赔啊……
可他还是觉着他俩是不可能地。一来她已经到了及笄之年。自己却得居丧两年。姑娘肯定等不起;二来两人身份有别。父亲肯定不会答应自己娶一个丫鬟为妻地……纳妾倒是没问题。不过世上哪有先纳妾后娶妻地?难道让他告诉画屏‘你等我两年后娶了正房。再来讨你做小老婆。’如果她愿意这样。沈默肯定没意见。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沈默一直准备找个机会,跟画屏好好谈清楚,谁知她却一下子杳无踪影,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不能再拖下去了,下次见到她得说清楚。”沈默深吸口气道:“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最近一回家就独守空房,他竟然养成了自然自语的习惯。
谁知这次竟有人回应道:“耽误哪家姑娘啊?”话音未落,一脸淫笑的沈京推门进来,他也作为长辈被七姑娘邀请。
“当我发春好了。”沈默没好气道:“下次进来记得敲门。”说着从柜子里找出另一身栗色长衫穿上,那是沈老爷吩咐给做的。
沈京也知道他不好惹,调笑两句也就算了,两人便并肩下楼,往前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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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城寸土寸金,能做买卖的临街房更是值钱的紧,寻常一栋逼仄小楼,便要三五百两才能盘下,比沈默家原先的大院子还要贵。
这样的背景下,一年租金才十两银子的店面房,定然不会坐落在繁华之处。
事实上,前街也确实不算热闹,只是因为临着一条比较热闹的河道,来往的乌篷船上都能看到,这才有了些稀疏的商铺店面,出售的物品也极不齐全。就连沈默两个想要买些贺礼,都得先去城隍庙采办,然后再折回来。
快走到街尾,才看到一座楼上悬着块大木匾,上写‘七姑娘金银制器’,沈默笑道:“是了是了,就是这里。”
“我已经看见七姑娘在门口迎宾了。”沈京小声笑道:“她最好改个名,这样日后的生意会好很多。”
沈默摇摇头,笑骂一声道:“留点口德吧。”便笑着上前,拱手朗声道:“恭喜恭喜。”沈京跟着装模作样一番,倒也没有失礼。
七姑娘也早就看到两人了,一张胖脸笑得跟个白面大包子似的道:“二位叔叔赏光了,快快里面请。”说着朝里面扯一嗓子道:“当家的,还不出来接着二位叔叔?”按辈分她就得这么叫,平时沈默觉着别扭,宁肯自降辈分也不当这个叔。但今天道贺的亲朋多,再乱了辈分就让人笑话了。
一身崭新衣裳的田七从里面小跑出来,殷勤的将二位小叔叔引进去。厅堂里已经坐满了喝茶闲聊的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叔四大爷,又是一阵子乱七八糟的见礼,两人才得坐下。
小户人家开个小店,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请人看个日子,到吉时放一挂鞭炮,然后招待道贺的亲戚朋友吃顿好的,也就算开业了。
吃饭的时候,沈京轻声问道:“看着人家开店,心里着实痒痒,咱们到底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