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不必太过担心。”沈默称呼高拱为‘老大人’,便是认了当年的上下级关系,一脸诚恳道:“虽然你确实奈何不了徐阁老,但同样的,他也奈何不了你。”
“那是自然。”高拱眉毛一挑,捋着浓密的胡须道:“我从没担心过自己,只是不想看着那老朽尸位素餐下去了。”
“耐心等等吧:“沈默轻叹一声道:“徐阁老不可能学严嵩的。”
“我等得起,大明可等不起!”高拱不由烦躁道:“国事如蜩如瑭,变革迫在眉睫。尤其是吏治的败坏,更是病入膏盲!上上下下,几手无亐官不贪,他们又都相互勾结,联成朋党,一动百动,一惊百惊。
要想刹住这股风,不舍得一身剐是不可能。可徐阶干不来,他就喜欢和稀泥,也根本没亐力气做这些事,但这吏治关手大明的生死存亡啊!首辅不管又交给谁来管?首辅不做又要谁来做?所以不将徐阶请下来,换上有能力、有魄力的,则大明革新,永无希望!”
沈默沉吟起来,他不知高拱这话有几分真心,何况观徐阶此番作为,颇有‘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气魄,为何不能对其多些期盼呢?
“江南以为我觊觎他的权位?”见沈默不说话,高拱仿佛受到莫大侮辱,有些激动道:“我高新郑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是太平盛世,我连这个官儿都不愿当!早回老家种种地、写写书,过几天悠闲的日子了!”说着重重一叹道:“但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没有人站出来,改革救国,大明亡国之日可期,我就是想独善其身也不能!”
“我也不是和徐阶过不去。”高拱的言语神态,让人无法怀疑他的真心,只听他大声道:“只是即为首辅,便当承担改革大任、大刀阔斧的改苹。若是没这个担当,就不要占着这个位子,否则就是最大的犯罪!只要有人更适合带领大明改苹,我愿居副,为其披荆斩棘,做马前卒!”
声音震耳,真情洋溢,让沈默都无法怀疑真假。
一通发泄之后,高拱沉静下来了,对沈默和郭朴道:“这件事我还要去争,总之是聊胜于无,不能让内阁,变成他的一言堂!”
郭朴叹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该说的都说了,沈默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也点头道:“既然老大人这样想,我帮你做说客吧。”自己如今已经无法加入哪个阵营了,能保持徐高二人的均势,无疑对自己更为有利。
此事算走过去,沈默准备起身告辞,突然听高拱道:“前天皇上问我,你现在入阁合适吗?”
沈默心中一动,又坐定了,平静问道:“老大人怎么说的?”
对他的反应,高拱十分赞赏。要是一般人,肯定忙不迭谦逊,说,不合适,太年轻,之类的,但沈默风轻云淡间,自信十足,确实是远超年龄的成熟。
“所谓‘贤士在野,宰相之过’,”高拱也不卖关子,正色道:“江南虽非在野;我也不敢妄称宰相,可你是百年不遇的大才,资望人气都够了,此事不大用,又更待何时?我隆重向皇上荐你入阁!江南你也努努力,争取一蹴而就,到时候咱们三人携手,辅佐我皇,共襄隆庆之治!”高拱激动地声音都有些发颤,脸也兴奋的涨红,好像此事已成一般。
高拱的热情让沈默也颇受感染,但他心头始终清明,若是由高拱推荐入阁,必会引起徐阶的反感,使他更偏向张居正,似乎相当的得不偿失。
但也不能就这么拒绝了,不然肯定会伤到高拱的,于是沈默道:“入阁固我所欲也,但兹事体大,还请容在下仔细思量几日,再给老大人答复。”
高拱有些失望的叹口气,但旋即振作起来道:“也好,慎重点没坏处。”
沈默心中也叹息一声,他感觉到了对方内心的孤独……高肃卿肯定在感叹,微斯人,吾谁与归?
只是自己还不能和他绑在一块啊,又坐了一会儿,沈默便起身告辞,高拱和郭朴大约还有事要商量,便也没留他。
沈默怀着心事,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开门吓一跳,只见有一个人正坐在书案旁,默默。看样子,显然是在等他。
定睛一看,竟然是徐阶。
沈默连忙行礼,恭声道:“老师,您怎么过来了。”
徐阶朝他恙祥的笑道:“这些天忙得,也没顾上和你说说话:“说着合上他的书道:“这不过来看看你吗。”
“老师久等了。”沈默赶忙给徐阶泡茶。
“没有等多会儿。”徐阶笑笑,自然的问道:“方才去哪儿了?”
“高阁老叫去说话了。”沈默也很自然的答道,说着把茶杯烫了,搁在徐阶面前,为他冲茶,动作流畅自然,赏心悦目。
徐阶眼中露出一丝赞赏,很喜欢他现在的状态,微笑道:“都说什么了?”
“随便聊了聊。”沈默轻声道:“高闰垂询我,关于《登极诏》的事情了。”
见他没有瞒着自己,徐阶面上的笑容更真切了,道:“他能操心就太好了,内阁里一直少这么个有担当的,能帮我负起重任来。”
“嗯,高阁老确实才干超群,务实任事,也是学生学习的榜样。”沈默说完又顿一顿道:“当然,高阁老之为官,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