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赶在第一块滚落的山石砸到我们脚跟前面的时候,绑在我脚踝处的两张符纸也终于开始有了动静,随后我便感觉身子一轻,又一次陷入到了那种腾云驾雾般的失重感觉当中,周遭事物化作两片光幕,在我的视线中不住往后飞退。
就在我的身影堕入幻光的一瞬间,玄光和尚与我一同回过了头,望向身后那无尽吹拂的凛冽山风,夹杂着一大片森冷的阴云呼嚎,随即整个山巅都传来了一道霹雳般的炸响。
“阿弥陀佛!”
玄光和尚一脸慈悲,默然的目光锁定在了随同他一起来到这里的几位佛门高僧尸体上,脸色笼罩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肃穆,缓缓喧出一声佛号。
接着在我们脚下的土地立刻陷入了一阵地动山摇,巨大晃动感颠簸着这种伫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山峰,一道道狰狞的沟壑在一瞬间洒满了所有人的视线,下一秒,整个山头都垮了下去。
这股震动传递出来的频率极快,即便我们在癫道人术法的帮助下身形若非,却仍有一种朝不保夕的忧虑感,一块块飞蝗一样的山石在我身后弹射出来,仿佛流星般滑落,偶尔擦中我的侧脸,仿佛弹片一般充满了极致的张力,让我感觉被它击中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急速的奔逃之中,我的耳边陆续传来了两道闷哼,睁开双眼一瞧,就看见两道因为来不及在第一时间跑出去的道家身影,被滚滚的巨石砸在了身上,接着背后滚落出越来越多的石块,眨眼就将那两人掩埋在了地下。
“哎,柳兄、黄兄,没想到他们也逃不出来……”
我耳边听到传自癫道人口中的一声幽幽叹息,从那两人被山石砸中,到彻底被沙土掩埋,这之中耗费的时间连一秒钟都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就算有心帮忙,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情的山石咆哮,将人命如同稻草一样收割。
塌陷的山顶逐渐远离我的视线,直至它最终变成一团黑影之前,我看见似乎有一道黑影自山体中一闪即没,由于隔得太远,没法判断清除那到底是不是幻觉,揉了揉眼睛打算细瞧,却发现此刻却有一层黄沙怒卷,将所有滞留在山巅上的僧道尸体全都埋在了地下,内心顿时涌出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惋惜。
在今天这场灾难来临之前,他们还是整个正道之中的中流砥柱,就算当不得绝顶真修之名,却也堪称一时之选。
不曾想伴随着巫鬼王的出世,几十年修为却全都画了饼,非但道法全消,就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捞不着,老蛇婆和彩芸都骂这帮人虚伪,他们真的虚伪吗?
我不知道。
我的大脑在一瞬间陷入到了混乱之中,脑海中不断盘旋出这帮真修舍命斩杀巫鬼王的画面,不知不觉间,两腮就有一行泪水往下流了出来,彩芸临走时那般凄苦无助的眼神同样倒映进入了我的脑海,两种画面不断重叠,折磨得让我的脑海都快要即将炸开来一般。
彩芸绝不是恶人,她虽然身处蛮荒,却保留下了遗传自远古时代的祖先们的单纯与质朴,然而这些在我面前舍身护道的真修们,同样也是值得让人敬重的贤良。
像他们这种人,又怎么会成为数千年来不死不休的仇敌?
我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轰!
就在我的内心因为仿徨和无助而陷入痛苦挣扎的时候,一声巨大的雷暴音节却突然炸响在了身边,随后身体捕捉到了原本属于它的重力,好似秤砣一般直接陷入了下坠当中。
咚!咚咚!
三道狼狈的身形同时跌落在了地面上,我用手捂着几乎快要摔成八瓣的屁股,躺在地上哼唧了好久,才有重新爬起来的力气。
癫道人从背后呻吟着掏出一块棱角分明的长条青石,咧着嘴唇苦笑道,
“老牛鼻子好不容易才逃脱了被黄沙掩埋的下场,本以为这日子也该苦尽甘来,最好也能掉进谁家寡妇的房顶上,没想到迎接老子的,居然是根拦在这里的按摩棒,哎呦……”
“嘿,你个癫道人,满脑子都是痴淫妄语,也活该遭了果报,不妨好好学学大和尚,一辈子青灯古佛,图个灵台清明,也好在佛祖面前求得一丝庇佑。”
玄光和尚身宽体肥,本该摔得更惨,不过在他即将坠落地面的时候,却恰好有一根歪脖子大树将他挡了一档,此刻正一脸悠闲地坐在树顶上,伸手指着癫道人,痴肥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拍净身上的泥土,正打算寻找另外几个随同我们一起逃下山顶的人,视线一偏,却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发现了一道血肉模糊的人影,胸口微微起伏,好似好似还气。
“刘世叔!”
我很快就从披在对方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上辨别出了他的身份,跌跌撞撞地朝着那道半死不活的人影靠过去,伸手抹掉他脸上的血污,看见一张掩盖在黑暗之下的苍白大脸。
“道友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癫道人和玄光和尚随即赶到,替他好了好脉,然后玄光和尚便挪到刘源清的后背,伸手帮他推拿了一阵子。
“咳……咳咳!”
刘源清在恍惚之间睁开了闭紧的双目,看见我们,神态中浮现出放松,疯狂地咳嗽了,在玄光和尚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捂着胸口叹息道,
“我们低估了地下十八巫族对这次行动的重视,来的并不止七个部族的大巫,还有一个年轻人……咳,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