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蕴再次醒来时,屋里只在墙角点了两盏戳灯,一看便知外面天仍黑着,她茫然四顾了一周,才慢慢的反应过来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立时挣扎起坐了起来:“来人,快来人——”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即宇文承川满脸惊慌的跑了进来:“蕴蕴,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坦了,我这就让人传王坦去,他一直留在我们院子里,没离开过半步,马上就能过来。”
顾蕴满脸的紧张与凄惶:“孩子呢,我记得我昏迷前,王太医说……我方才醒来后,小腹那股坠胀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人也觉得很轻松,你告诉我,是不是孩子已经不……”话没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手也将宇文承川的手抓得生疼。
宇文承川见不得她这副脆弱的样子,忙反握了她的手,道:“没有没有,孩子还好好儿待在你肚里,王坦拼尽一身的医术,总算暂时将孩子给保住了,你小腹之所以没有那股坠胀的感觉了,就是因为他替你稳住了胎像,你别着急,千万别着急,他说你如今万万不能再激动了。”
“真的?你没有骗我?”顾蕴脸上这才有了几分活气,她真的很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孩子便已彻底没有了来这个人世的机会,那她一定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宇文承川肯定的点头道:“真的,我没有必要骗你,何况这样的事,我骗得了你一时,等过些日子你肚子仍没有动静,不是立刻就穿帮了吗?且我也没有想过骗你,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不管有多困难!”
当时情况危急时,王坦何尝没劝过他,要不就趁现在太子妃昏迷着,直接把药喂下去,一切问题便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太子妃醒来后固然会伤心难过,可她昏迷前便知道孩子十有*保不住了,算是天灾,也怨不得任何人不是?
宇文承川却沉着脸,一口便回绝了王坦的建议,他既答应了蕴蕴一定保住他们的孩子,便绝不会食言,这不仅仅是对蕴蕴的尊重,也是对他们之间多年爱情的尊重,谎言永远都是谎言,哪怕在前面加了“善意”两个字,也是谎言,他以后还有颜面对蕴蕴说他爱她,胜过他自己的一切乃至性命?!
以致王坦顶着巨大的压力,给顾蕴又是施针又是熏艾的,忙活了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才总算暂时稳住了她的胎像,这也是顾蕴醒来后,会觉得小腹舒服了许多,人也轻松了不少的原因。
顾蕴见宇文承川满眼的赤诚和坚定,终于含泪笑了起来:“宇文承川,谢谢你……你才说王太医一直在我们院里,我现在想见见他,你能让人去把他给我请来吗?”
“夫妻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何况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也是我的,以后千万不要再对我道谢,你记住,你一辈子都不需要向我道谢!”宇文承川见顾蕴点头应了,才又道:“你要问王坦什么,若是不着急,就延后一些行吗,他昨夜一宿都没睡,白日又忙活了大半日,这会儿正睡觉养精蓄锐呢,暂时能不打扰他,就别打扰他了。”
行医不止是技术活儿,也是体力活儿,就说施针罢,旁人瞧着不过就是将针扎到人的身上而已,内行人却知道,这其中大有学问,精神也得随时保持高度的集中,宇文承川虽算不得内行,却也不算彻底的外行,哪怕不爱惜王坦的身体,为顾蕴母子考虑,也得让他休息足了,何况宇文承川若真一点都不爱护自己的臣下,后者们又岂能那般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昨夜?”顾蕴这才知道,自己竟从昨夜一直昏迷到了现在,而不是她以为的天还没亮,一夜还没有过完,因忙道:“我就是想问问他,我如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既然他正睡觉,回头再问也是一样,此番倒是辛苦他了,殿下可得好生奖赏他一番才是。”
宇文承川笑道:“需要注意的地方,他已细细叮嘱过落英暗香几个好几遍了,你就别管了,唯一你自己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在胎像彻底稳固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只怕都得委屈自己卧床静养了。”
顾蕴忙道:“不委屈不委屈,只要孩子好好儿的,我做什么都不觉得委屈。”不就是卧床几个月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孩子平安健康,她就算一直卧床到临盆,都心甘情愿!
宇文承川就爱怜的抚了抚她的鬓角,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放心,你的委屈我都知道,绝不会有负你的委屈的。”
夫妻两个正说着,暗香端了熬好的安胎药进来:“殿下,药熬好了,正好七分热,娘娘可以喝了。”
宇文承川忙接过,与顾蕴道:“因你身上风寒还未好,这药里还是加了治风寒的药,不然你一直病着,于孩子也不利,只是都是些温补的,对孩子损伤较小,你别担心。”
顾蕴道:“我不担心,如今王太医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就是。”也不要宇文承川喂,自己接过药碗便仰头一饮而尽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与往日吃个药定要宇文承川哄上半日的矫情样儿大相径庭。
看得宇文承川是叹为观止,又忍不住暗暗感慨,要不说母亲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人,为了儿女什么都甘之如饴呢,如今孩子才在蕴蕴肚里一个多月,她便已什么都愿为孩子改变了,等将来孩子生下来后,她岂非满眼满心都是孩子,眼风都懒得扫自己一下了?
想着自己的“悲惨”前景,宇文承川忍不住忧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