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濂的笑容敛了下来,沉声道:“汪公公知道的可真不少。”
汪直反唇道:“是你阵势不小,却毫无成效,实在看不过眼了。”
朱见濂瞪视了他片刻,想起沈瓷如今下落不明,心底像是有一根针,细微却刺痛。须臾后,他的神情已恢复如常,如无风的湖面,默默将细微的涟漪藏在深处,说道:“汪公公身在西厂,专门做的就是特务的事,是职能所在。若是要在京城找一个人,想必是轻而易举之事。只是,汪公公既然如此神通广大,已经知道我在寻找一名女子,不知是否已经查到她人在哪儿?”
汪直其实从将此事说出口的那一刻,便有些后悔了。主动提及此事,或许会在不经意间透露沈瓷如今的行踪。然而他是直言直语,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手肘放在桌上,背微微后斜,侧脸道:“不知道。”
朱见濂再笑:“查到了我在京城找人,却不顺藤摸瓜地查下去吗?”
汪直已有些不耐:“没有必要。西厂是为皇上做心腹之事,不关心淮王世子又看上了哪家女子,又流连于哪段风尘。”
朱见濂轻轻笑了笑,瞧着汪直已不复方才的张狂模样,没再追问。他原本就是试探一提,并没指望汪直会告诉他,也绝不会有恳求汪直帮忙寻找的心思。只是汪直何故会提起此事?他在心中暗自无声揣测着,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淮王眼瞧着朱见濂和汪直互相看不顺眼,情知对话不能再继续下去,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汪直致了歉,带着朱见濂去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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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持续了几个时辰的宴席结束之后,淮王与朱见濂同乘一辆车辇出宫。
朱见濂今日,除了在汪直一处对峙良久外,其余都是规规矩矩,一路顺遂。他的言行,虽纾解了淮王压抑的愤怒,亦让他忍不住猜测其中缘由,生怕他已意识到汪直是夏莲的仇家。
“你为何对汪直摆出如此脸色?”淮王蹙紧眉头,问朱见濂。
朱见濂早就编好了谎话:“如今朝野上下,谁人不知汪太监扰乱政事。每月上了奏本严厉弹劾汪直的人不计其数,我这就嘴上随意说两句,也不是针对他,而是实在不满当今宦官掌权,皇上无限制放纵。”他顿了顿,又说:“今天遇见的,就算不是西厂的汪直,而是东厂厂公尚铭,我都会如此反驳。”
淮王虽仍是半信半疑,但还是舒了一口气,训斥他道:“下次切莫如此莽撞,这人如今说什么皇上信什么,若是他惦记上了淮王府,是会不择手段的。”
朱见濂佯作认同,敷衍了一声“嗯”。
淮王继续补充道:“不仅遇见汪直不能如此,下次若是真遇见东厂厂公尚铭,也勿要在明面上得罪。如今尚铭笼络了一大帮朝中重臣,又要再次弹劾汪直,虽然三番五次地失败,但从未放弃。东西厂向来争锋相对,虽然如今西厂占了上乘,但照这样弹劾下去,这今后,东西厂形势如何,也是说不准的。”
“东厂?”朱见濂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下意识地对淮王点点头,表示明白。他转过目光,透过半透明的纱帘看向马车外,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