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云缨和芊芊就住在冷寒家中。
子夜时分,她正睡得香甜。忽然窗台边传来扑棱声,好梦被吵醒了。眼风扫到窗户,外面还黑着。有什么影子在上上下下晃动。就钻出被窝,扳开屈枢,用小木板支起。仰首见满天星斗辉映,打更的木梆子敲了三下。
一只白鸽咕咕地叫着,降落在窗台上。
她取出金箔中的小纸条。是郑君琰写的信,说想念她,催她赶紧回去。顿时心烦意乱,把字条撕了。睡也睡不好了,便披上衣服出去走走。本想去找容姨谈谈心,只是走到正院附近时,看到冷家大堂的灯光未熄。
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喧嚣声。凑近了,便可看到一丛家丁把守在门外。她找了一处花坛,站上去,将大厅的场景尽收眼底——内里,坐着十几个朝廷大臣。六部尚书居然都在。首座的是恩师邱浩然。冷寒站在厅中走来走去的。
“郑大人怎么说这事?”冷寒没好气道:“难道就让我们赤手空拳地去太子麾下吗?他怎么想的?!”
邱浩然倒是淡定:“冷老弟,你也别生气。是太子主动跟郑大人要人,让我们重新进宫处理政务。”
“意思是说,太子胁大臣把持朝政?!”
陆四洲悚然一惊:“太子难道想趁火打劫,登基称帝?!”
邱浩然道:“现在陛下下落不明。郑大人的意思是说,朝廷还是需要我们的,只是别跟太子走得太近就成了。陛下那边,郑大人已经派人去寻找了。只是还没个眉目,让我们耐心等候。既然太子召我们回去,就先入住翰林好了。”
“邱少傅说得对。走一步是一步。眼下,陛下毫无消息。太子已然有监国的意思。我等尽心尽力辅佐就是了。反正江山都是大陈的江山!”
工部尚书柳溯寻出来打圆场。
云缨听了半晌,算是听明白了:宫倾之后,朝廷的股肱之臣如今都藏在这里避祸。鸿门宴上,郑君琰和太子约定归还群臣。所以大臣们不日就要返回宫中,辅佐太子。因为陛下的生死还无定论,所以他们也是心中不安。
怪不得她在古北口营盘,不见一名大臣。原来郑君琰把他们全部藏匿在了冷寒家。
又忆起去年冬天,郑君琰拜了冷寒为师。大概两人就是那时候勾搭上的。连她都蒙在鼓里。
很好,郑君琰已经不需要云缨这个笔墨师父了。
反正自己也教不了一个皇世子。
回去之后,一觉睡到天亮。隔日,她看到陆陆续续有马车来门口接人。去的方向都是皇宫。不过一日,冷府满满当当的客房全部闲置下来。
太阳落下去了。广袤无际的天穹,火烧云慢慢暗淡下来。
冷府里一片寂然。皇宫前倒是车水马龙。群臣穿过五万大军驻扎的长安大街,从西直门方向进了宫。但看往日金碧辉煌的皇宫,如今一片萧条,宫女,太监走得精光。乾清宫都塌了大半个。只有御书房还算完好。
太子陈朝弈就在御书房接见这些回归的大臣,萧陌和萧丞相陪侍着。在萧丞相的调度下,六部都各自归了位,以往堆积的奏折也重新搬了过来,由萧陌保管。接着,群臣商议,陛下下落不明,理应让太子管理国事。
陈朝奕推辞了三遍,最后“无奈”地答应当监国太子。萧陌则把奏折堆里的要紧事,挑选了出来,呈递到陈朝弈的面前。
陈朝弈受教于东宫,自小就跟着父皇处理过政务。所以批改起来,文不加点。看得底下的群臣都暗自吃惊:没想到一向病弱的太子,处理国家大事上,毫不含糊。等奏折批下来,那笔墨,那措辞,和当今圣上如出一辙。
有的大臣抹了一把额头冷汗:不愧是父子两个。
陈朝弈坐在龙椅上,享受了整整一天群臣的顶礼膜拜。因为激动,原本苍白的脸色,今儿居然有一丝红润。他的手,干瘦白净,写出来的字倒是雄浑有力。一股子不服输,不认命的心气,从墨迹上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到了子夜时分,陈朝奕忽然搁下笔,扶着案几咳嗽不止。好像连肺都要咳出来。萧陌连忙拿出护心丹给他服下。但看太子咳出来的血丝,染红了帕子。暗暗叹息一声,写了一张药方,交给小太监,通知太医院去抓几副药过来。
过了良久,陈朝奕缓和了过来。对萧陌道:“我的身子吃不消整饬军务。你多多担待。”
萧陌微微一颔首:“那微臣僭越了。”
陈朝奕挥了挥手,颓废地坐在龙椅上。良久,睁开眼,露出一丝决然:“萧陌,你我虽是表兄弟,但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弟弟。有件棘手的事,我要拜托你去做。”
“殿下是要……”
陈朝奕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也知道,我身子骨弱,活不了几年了。在我有生之年,要把持朝政,才可保护萧家日后的荣华显贵。否则,我一死,萧家也就树倒猢狲散了。在这件事上,你我二人的毕生评断就在此一举!”
萧陌当然明白陈朝奕的意思:他想挟持群臣,登基称帝!劝说他放弃,那是没用的,只能拖延时间。想到这里,萧陌跪在太子面前。重重一叩首:“殿下,恕微臣不能从命。陛下的生死还未知,你不能贸然登基!”
没想到最得力的手下,他的表弟萧陌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无名邪火涌上心头,陈朝奕随手抄起一方宋砚,砸到地上。恨声道:“我不管那个老东西是死是活!我要登基!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