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越飘越远,贺连齐见我不说话,又笑道:“当真不知道?我可是听说那位公主不光舞跳得好,风姿也是卓然。若有幸得见,也算了却一桩憾事。”
此话一出,我便有些不大高兴。
也许我从未将帝姬的身份放下,贺连齐的一番赞赏让我隐隐有些不忿。虽不理解为何不忿,大约是同为皇宫贵族,而她早已为世人口耳相传,我不过隐在皇宫高墙后名不见经传的帝姬。
也许不久以后还会变成一堆白骨深埋黄土。
眼角隐隐泛酸,我吸吸鼻子,不甘心道:“你怎么这样没见识。跳舞,跳舞有什么难的啊。”
他眼中有笑意闪过,微挑了眉问我:“哦?这么说来,你的舞一定跳的很不错。”
我噎了噎,嗫嚅道:“那倒不是……”
他引着我出门,期间分神看我一眼,“那不如你同我说说,你会些什么?”
想来想去,还真想不到有什么能拿出手的长处。“我,我会救人啊。”
彼时刚刚踏出院门,我回过头去,只见门庭空旷,他的身子隐在木门后,只依稀可见一双含笑眉眼。他说:“会救人也不错,医者仁心。阿潋,早些回来,不要让我等太久。”
直到已隐隐能瞧见大周皇宫的四角飞檐,我才发觉我的脸,烫的莫名其妙。
法事出乎意料的简单,全程我都心不在焉,只因知道就算认真作法也没什么用处,全都是耍花腔的功夫。
传闻中的十四公主始终待在宫门紧闭的寝殿中,只在法事做完时才现身而出。站在石阶上漫不经心打量院中情景,挥手教众人散去。
时间仓促,我还未看清这位公主的模样已经要离开。心中虽然好奇,但心知有些人活在传说中更让人觉得传神,还是不要打破这种神秘感比较好。
转身离开时,不知谁在身后唤了一声,“道姑留步。”
正跨过门槛的脚步陡然收了回来,我左右看看,四周的道士都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我一人。难不成,这一声是在叫我?
可我本是女扮男装,怎么会被认出来?
我装作惊诧的四下张望,缓缓转过身。殿前的女子盈盈立在那里,神色难辨。我犹豫道:“公主是叫我么?”
她一步步走近我,裙裾曳地也浑然不觉,微微眯了眼,“你是……沈潋?”
我这才看清她,大周的十四公主,方芜。鹅黄宫装将她衬得姿容胜雪,眉心茜色花钿艳的惊人,神色却是冷淡,像是世间事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我不着痕迹后退一步,摇头道:“公主怕是认错人了。”
她扬了扬嘴角,我知道她在笑,可就算连笑容都被封上三尺冰霜:“我知道是你,沈潋。虞珂曾同我说过,城东的道观,你就住在那里。就算今天没有认出你,这一两日我也会去找你。”
天边蓦然飘起细雪,坠到见方的青砖上又顷刻不见。袖口被染上层层叠叠的湿意,她伸出手来像是要握住什么,只片刻又将手收回,自顾自说道:“听说自从书生醒来后,她就不知所踪了。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原来是要打探虞珂的消息。我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想了想才说道:“总归她不会再回来,又何必管她去了哪里。其实她离开好过留在这里,公主,你说是不是?”
她看我良久,笑出声来,“世人难得如你这般想得开。沈潋,我听说,你能救旁人救不得的人?”
料想此话该是虞珂同她说的,既已承认我的身份,也就没有再扯谎的理由。可此时身处皇宫,实在无法心情坦然。毕竟这里埋藏了太多的秘密,也许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一场阴谋。
我悄然后退一步,拒绝道:“大周能人异士何其多,公主贵为王室,自当能寻到名副其实的名医。我不过会些小法术,讨生活尚可,救人怕是本领不够。还望公主另请高明。”
若是祁颜替我寻到与圣物有关的人,必定有十成把握。可如今这位十四公主底细不明,我不敢擅自行动。
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眸中盈满讽刺,“救人?我可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善人。我要救下的人,只是为了让他活的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