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带回村中。这里不似寻常的村子,倒像是什么隐士高人住的,格局虽然普通,可一草一木都实在诡异。我对大燕不大了解,不知猜测是否正确。偏头看向身旁的贺连齐,他只微微皱着眉,似乎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
因方芜不知道自己是谁,玄青也不知道,住的地方又称得上与世隔绝,也许外面的寻人告示已满天飞,却分毫不影响两个人的生活。
大半时日,都是他带着她到处游玩。河边钓鱼,丛中扑蝶,甚至爬树摘野果吃。我想方芜一定没有过类似经历,因为我也没有。从前学习宫廷礼仪时,走路时每一步迈出多少,用膳时坐多少椅凳,每日读多少书,练多少字,都有固定章法。所以即便是失忆,可也足够让她快乐。
自从我见到方芜起,就从没有见她笑过一回,却不知她笑起来竟这样好看。一贯冰冷的眼弯起来,像只无忧无虑的雀。
夏日的天烦躁闷热,连刮来的风都是热的。她趁着夜中无人,偷偷溜到河边沐浴,以解酷热。上岸的时候被却不慎被碎石划破了脚踝,她拖着伤腿回去时,恰好碰到出来寻她的玄青。
他的衣衫不大妥帖,想来是夜中发现她不在榻上安睡,情急之下胡乱穿的。翠竹摇曳成碧色海浪,层层竹影中,他一把捉住她的肩膀,扫过她想藏在裙下的脚,眸中隐有怒色,“深更半夜,你这是去了哪里?”
即使方才最痛的时候也一声不吭,听到他的呵斥时眼泪却止不住流下来,她扯着他的衣角,像是她经常做的那样,“哥哥,我疼。”
她从小被妥帖养在宫中,十指不沾阳春水,身上连半条口子都没有。何况一条半寸长的伤口。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跑,为什么这样不听话。”怒意一点点消散,他看她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转身背对着她,“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屋里燃着烛火,他一点点卷起她的裤脚,不是多深的口子,可落在雪白肌肤上,就分外刺眼。他打量她的伤口,目光却被伤口边上的痕迹吸引。那是块寸长的红印,状若梅花,似乎是胎记。
他摩挲着那块梅花胎记,因长久练剑,粗粝指尖抚上去,带起一阵战栗,“这是什么?”
她的双颊微红,方才还行动不便的腿却闪电般的收回去,手臂牢牢抱着膝盖,“没什么,从小就有的。”
他眼底浮起笑意,故意似得重新抓过她的脚踝,牢牢按在腿上,漆黑眸子一顺不顺看着她嫣红的面颊,“还害羞了?快过来上药。”
烛光将她的眉眼映的越发动人。窗外树影浮动,蓝花楹随风摇曳,似雪纷飞。
传言玄青是天下第一杀手,杀人时一刀毙命,从不用出第二招。可如今看来,也只比普通武士好一些,与其他杀手过招比试,也是输的比赢得多。这其实不难猜想,毕竟他日日同方芜一处,实在没什么时间练武。
他偶尔练剑时,她就在林中的树下全神贯注刻着一块砍下来的树根。刻刀将她的手磨出几道细微的口子,也浑然不觉。等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边时,收起来已经来不及。
“在做什么?”他自她手中拿过木雕,身量欣长,一双眸子似有潋滟风情,雕工虽然生疏,可不难看出她雕的人究竟是谁。他扬了扬眉,似是明知故问,“雕这个做什么?”
她定定望着他:“哥哥,从前的事我不记得,可我记得你。你别忘了我。”
他将木雕拿在手里把玩,答非所问,“你雕的好丑。”
她颊边泛起红意,嗔怪的噔他一眼,原来她这样容易脸红,作势要把小人偶抢回来,“既然丑,那你还拿着做什么?快还给我。”
他一双眉眼微微上挑,满是潋滟风情,“是丑,可是这是你送我的。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