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的遗憾啊。”徐时锦仍在轻轻笑,她抬起手,抚摸他的眉眼,恍惚又眷恋,“我把所有人的恩怨,都能解决。独独留下你。因为我还不起啊。”
她遥想自己与沈昱母亲的通信。其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沈昱母亲对她有疙瘩,在她“死”的那时候,怨气放下了许多。当得知她还活着,沈昱母亲就忍不住与她通信。
有沈家那个大网在,有沈昱在,徐时锦不太担心被发现。而且被发现又如何?陛下那里,她也有报备啊。
收到沈昱母亲的信,徐时锦何等惶惑。她感觉不自在,心跳不正常,这个旧时照顾她的伯母,怨恼她很多年、不与她见面的伯母、沈小昱的母亲,竟主动问起她。
徐时锦是极为理智、极为克制的一个人。她对谁都细声细语,实际是对谁都不往心里放。但其中,绝对不包括沈昱的母亲。她以为,伯母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收到伯母的信,徐时锦瞬间落泪。
她怀着虔诚的心,小心翼翼与沈伯母回信。她发挥她的所有才能,让沈伯母展信愉快。
直到沈伯母在信中问她,“小锦,你和昱儿,什么时候打算回邺京?什么时候打算成亲?快一点啊,毕竟在昱儿这一代中,比起他的弟弟妹妹,他已经落后太多年了。”
徐时锦瞬间清醒。
从梦中惊醒。
她不会嫁沈昱的。
绝对不会。
自她得知自己身体状况的那一刻,沈昱对她再好,她都不会嫁他。
就算治,真能治好吗?徐时锦与老大夫商量的结果,是太不乐观了。沈昱被她误了那么多年,她怎么能再把他继续误下去?
他有自己的家人,他不是一个人。就算说得乐观点,就算徐时锦活得好好的,她的身份问题,短期内,三五年内,都不可能解决的。即使太子死了,即使把一切的罪推到太子身上,徐时锦没有身份,还是没有身份。陛下的金口玉言,圣言无悔,并不只是说说而已。陛下可以允许徐时锦活着,但绝不会允许徐时锦在他眼皮下活着。
在她父母去世后,沈家人对她那么好。一度时间,徐时锦觉得沈家才像是自己的家。她怎能自私的,让沈昱脱离沈家,让沈伯父沈伯母他们,难过伤心?
徐时锦不知道沈昱有多喜欢她,有多爱她。她有时候觉得,沈昱一直等她,未尝不是一种执念。她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她心机叵测,她手法狠毒。也许等与她近距离接触,他对她的执念就会淡下去。就会觉得,徐时锦也不过如此。
徐时锦可以离开,沈昱可以回归家族。
这是徐时锦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但是,当沈昱抱着她,在她耳边喃声,“小锦,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从来没有欺负过你。为什么你在别人那里受了委屈,你要拿来欺负我呢?”
徐时锦的心,一道狰狞的口子被撕开,冷风灌入,疼得她一瑟缩,鲜血淋淋,抽=搐不止。
他抱着她的身体,时冷时热。他苦苦求她,“我们去看病,好不好?不要管太子了,好不好?”
徐时锦伸出手臂,抱住他,抱住他颤抖的身体。她表情淡淡,像一张空白的纸,不知道要说什么。
“小锦,你说话啊!”他看向她。
徐时锦靠在他怀中,似无力。她抬起眼,说,“不好。”
沈昱嘴唇轻轻颤着,数度,他的眼眶变得湿润。他咬着牙,徐时锦以为下一刻,他就要冲她发怒,就要吼出声。可他只低低笑了一声,哽咽声扭曲。他颤着手抱她,将头靠在她肩上。
无声无息。
徐时锦感觉到脖颈的湿润,和肩头的潮湿。他弓着背,身体颤抖着,低声,“好。你要什么,我总是给你的。但你要答应我,他死后,我们就去看病,找最好的大夫。你不要再瞒我什么了,小锦。”
也不行啊。
太子死之后,徐时锦就不能在邺京呆下去。她哪能把陛下当死人呢?最好的大夫是御医,御医在宫中,哪里会给她看病?就算她活到那时候,她也一样要走的。
但是徐时锦什么也没有说。
她的心,在他落泪时,轻轻悸动,又麻又痛。
徐时锦眼中,也有了泪意。马车颠簸摇晃,她下巴磕在沈昱肩上,目光盯着紧闭的窗子。
她在想,“我好像,喜欢沈小昱了。”
这样想的时候,悲伤更加无法控制。
人一辈子,就是这样,兜兜转转,百转千折,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场大雪,下得浩荡,天地间纯白一片。雪声和风声交织着,席卷天地,留一片诡异的、可怕的安静。
越来越烈的风雪中,沈宴半跪在地,刀握在手中,他垂着眉目,一言不发,仿若对周身情形,一点感知都没有。但他的五感大开,能感觉到在自己没力气动作的这刻,周围的人在排成阵,调整阵型,摆出最适合猎杀的队形来。而他的属下,被拦在十几丈外,已处于下风。
在他感知的时候,体内内力越来越紊乱,血液纷乱,到处冲撞。冷热两种极端的感觉,在他体内同时产生。蚁噬般的痛感,也在爆发,折磨着他的神经。内力越是冲撞,痛意便越厉害。他几次握住刀柄,又几次松开。
此日,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他淡漠地想着。
眼前视线一下子黑下去,耳朵也听不到声音。沈宴却仍静然而跪,面上丝毫不显。当他再次能看到,再次能听到时,他听到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