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笼着梦城的符师塔,仿若绚烂的云霞,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虚虚实实的光重重叠叠,许欢颜听到了怀香轻吟浅唱,低回婉转,充满伤感,还有些释然洒脱。
那个眉目温顺总是安静柔软的女孩子像一只断了翅的蝴蝶从符师塔上跌了下来,她闭着眼睛,张开双手,更像是向天空寻求自由的鸟儿,身形却直直地坠下。
只听得轰的一声,许欢颜傻了,愣愣地看着前边白衣染血的怀香,长发不知何时散落,浮在血泊中,仿若肆意疯长的海藻,美得绝望哀伤。
各种声音在耳边浮浮沉沉,她全都听不进去,忽的大哭起来。
今日是最为惨烈的一场战斗,对方除了压阵和必要留下的护卫,其余人全都出动了。
黄沙万里,尸骨相依,血流成河,折戟沉沙,残肢断臂,血肉横飞。
这就是战争,没有震天的呼声,没有激动人心的鼓点,只有漫天飞舞的弧光,宛若来自时光深处的魔法吟唱,还有刀剑激发玄气的冷芒。。
没有硝烟的战场,瞬间已经死伤过半。
梦城里并没有很出众的符师,符师塔基本是由怀香一人独自撑起,而对方却集结了各大门派家族出众的符师压阵。
以一人之力撑住多方攻击,足有两炷香时间,为梦城的反击提供了一个较为安稳的条件,在最后关头,她以血祭符,龙之血迅速燃烧,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以自己的命换来对方符师半数阵亡,半数重伤的结果,最后体力不支,竟然直接从塔顶摔了下来。
许欢颜只记得怀香掉下来之时,眼里绝望又释然的光,那么哀伤,从不落泪的她,颊上分明挂着两行未干的泪痕。
她尚未断气,艰难地撑起眼皮看着许欢颜,淡淡地笑了,支离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凑成一句话,“颜姐姐,姬夜是我的父亲,可她不要我,所以我恨他。”
许欢颜直直地跪了下来,面上没有表情,眼泪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怀香,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颜姐姐别哭,你哭就难看了。”怀香笑着,想抬手拭去许欢颜眼角的泪,却发现自己已经骨骼尽碎,没有多余的力气了,“我多庆幸能遇上颜姐姐,你给了我名字、给了我家、给了我温暖,我第一次穿上新衣服、第一次吃到热腾腾的饭菜,第一次会有人为了我的病拼命,你给了我修为、还给了我一段爱情,我好恨我没能杀掉姬夜,不过临死前还能看到你,怀香真的好开心,所以颜姐姐不哭了。”
怀香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些话说完,闭眼前,恍惚看到了一张永生不能忘记的脸,这世上她第二爱的人――风岚,仿佛永远不会长大一般,一直都是娃娃脸,笑起来还有酒窝,虽然说话毒舌言不由衷,可她真的好喜欢,可是再也没有办法陪着他了。
她闭了眼睛,气息全无,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走得很安宁。
风岚发疯似的抱起她,哭得不成样子。
他以为是错觉,印象中怀香何来如此决绝的时候?可那个人影从符师塔上掉下,心没来由地一缩,便再也顾不得其他,可终究还是错过,只能看到眼神涣散的人儿冲他柔柔地笑了,一如从前安静温婉。
“啊!”
风岚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紧紧抱住怀香,肢体里淌出的迅速也将他的衣服沁红了,只是他再也听不见怀香温软的嗓音说“风岚不要伤心了”
许欢颜抬眸,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杀机毕露,却是起身朝城外走去。
手里提着古剑,遇一人杀一人,遇两人杀一双,一身血气冲到了对方临时建起的符师塔中,她认得,那是天火城姬夜的符师塔。
符师塔内,叶凡挡着她。
“许欢颜,你入了魔,回头是岸。”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明明是笑的,叶凡却觉得她一定很难过很绝望,不然笑着的人怎么会有那么悲伤的眸子呢?
“叶凡,你说我入了魔?叫我回头是岸?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能回头,谁能把怀香还我?”许欢颜红了眼,紧了紧手中的剑,保持最后的冷静,“你让开,我不想杀你,否则休怪我妄下杀孽。”
“不可能。”叶凡很清楚他挡不住许欢颜,但符师塔内的符师大都受了伤,绝不是她的对手,一旦让开,必死无疑。
“那就对不起了。”许欢颜抬剑指着叶凡,鬼魅般的身形忽的落在他眼前,一张按在他肩头,直接将叶凡震出了符师塔,忽的脑中一疼,像是千百根针一起扎了进去,铺天盖地而来,几欲让她放弃抵抗。
这就是符师真正的力量么?
她眯了眯眼睛睨着从符师塔内走下的黑袍老者,正是她要寻的姬夜,脸依旧被宽大的帽檐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脸,只露出有些发白的薄唇,尖利的下巴像把锥子,很是骇人。
见她看过来,姬夜淡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许欢颜瞬间感觉到更大的压力逼来,要将她骨头压碎了。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怀香苍白而绝望的神情,忽的灵台一震,清明顿现,剑光四起,三尺剑围将她护得严严实实,就连姬夜那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眸光也被挡在外面。
面对如此棘手的敌人,姬夜微微抬了头,倾城日光倾泻而下,她看到和怀香有五分相似的眉眼,竟然真是父女。
呵!
人道虎毒不食子,竟然将天生染病的女儿弃于荒野,若是寻常人家倒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