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杋见华槿低眉顺目的,本想指责的话咽回了肚里,又见她白皙双手冻得有些发紫,便忍不住说:“身体本就虚弱,出门还不带个手炉。”说完又瞪了旁边的紫菱一眼。
紫菱跟了华槿多年,也见过华杋凌厉的模样,知道这会儿华杋是在指责她照顾华槿不尽心的意思。
可刚刚华槿与许嬷嬷置气,又走得急,紫菱便也没顾上手炉的事,根本没想到华杋会突然说她……
华杋沉着脸,紫菱有些怕,连忙跪到了地上,“是奴婢失职害小姐受冻,请三小姐责罚。”
华杋撇了她一眼,却道:“你又不是我身边的丫头,被冻的人也不是我,叫我责罚做什么?被祖母知道了又该说我越俎代庖瞎管闲事。”
以前三小姐气小姐时也常训斥她们,也没见老夫人说什么……紫菱琢磨不透华杋的喜怒,惴惴不安地看向华槿。
华槿知道华杋也是一片好意,并没有为难紫菱的意思,便把紫菱搀起来,跟华杋解释:“不怪紫菱,是我急着来见母亲,忘了拿。”又问她:“三姐近日在做什么?”
前世跟她争了大半辈子,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华杋这人只是嘴硬心软,率性直白罢了,喜欢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其实心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后来她病得重了,靳府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就连对她视如己出的靳老爷都放弃了她,只有丫鬟映雪还时常风雨无阻地带了补品和药材来看她……
她让紫菱去打听过,知道映雪原是华杋的陪嫁,因为自小在庄子上教养,她没见过,后来才被拨到靳东棹的房里伺候的。
映雪来看她时,也说是奉了靳东棹之命,可华槿却知道,靳东棹当时刚考中庶吉士入了翰林院,就被外头品行不正,玷污小姨子的流言搅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闲暇功夫去惦记她这个始作俑者,又哪里会派人来看她,不杀了她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宁愿毁了自己的名声把这事宣扬出去……华杋怕是猜到了什么,信了她几分,觉得心里愧疚,又不想让她发现,才会借靳东棹之名派映雪过来看她的吧,到底还是把她当亲妹妹的……
华杋看她一眼,说:“我能做什么,针黹刺绣,习琴练画,也就是这些枯燥无味的事。”说着说着便觉得有些亲昵了,又忍不住冷了脸,问道:“你管我在做什么,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病了这么久,可有想好送什么礼物给外祖母了?”
外祖母生辰在十一月十八,如今已是初五,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原本她想亲手酿坛青梅酒送给外祖母做寿礼的,现在怕是来不及了……
范家是京师数一数二的功勋世家,范老太爷也就是她的外祖父深受先帝赏识,非但是内阁首辅兼户部尚书,还是五军都督,统领我朝几十万大军,又为官清廉,为人正直,从不徇私枉法,对皇上忠心耿耿,是京畿当时炙手可热的人物,却不幸在平定西北叛乱中身亡了。
先帝当时听到消息痛哭不已,力排众怒破格升了当时才二十几岁的范老太爷嫡长子范明鸿也就是她鸿大舅舅为五军都督,接管了范老太爷的全部兵权,先帝临终前还钦点了范清瑶为皇后,范清瑶比新帝还大上几岁,可见先帝对范家的重视。
新帝登基,范明鸿作为内阁辅臣辅佐皇帝治理国家,从未出过半点差错,很受新帝爱戴。而曹氏作为范明鸿的母亲,身份自然不凡。
范氏出身显赫,却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华钊做正妻,这其中除却两情相悦外,还有曹氏的豁达和通情达理,华钊感恩曹氏,对她的寿辰很是重视,华杋等人作为小辈,自然也不能丢了父母的脸面。
华家大小姐华榆已经出嫁,长房小姐就数华杋最年长,她少不得要帮范氏带好嫡妹的。
华杋说:“我的是幅寿山福海图,已经画好了,只消着上色就能送给外祖母……我记得先前你说要送青梅酒,现在如何了?”
华杋画功很好,画出的东西总能活灵活现的,如今她又费了心思,那幅寿山福海图定然能讨外祖母欢心。
华槿如实答道:“前阵子落水受了伤,倒没时间酿青梅酒了……”见华杋脸色忽然沉了,忙接着说:“我打算送一幅百寿图给外祖母,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写好……”
华杋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说道:“百寿图倒也花不了多少时日,半个月也十分足够……百寿图讲究得是字体变幻多样,你可想好用哪些字体了?”
华杋见华槿沉吟,便知道她没想这么远,忍不住说她:“你这般无头苍蝇似得也难怪写不完!祖母还在母亲跟前说你懂分寸,我看不过是你花言巧语哄骗祖母罢了……”
华槿喏喏的没说话,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她旁的东西倒不敢保证,但书法她还自信能拿得出手。
梧桐苑的日子枯燥无味,消遣的法子唯有读书练字,夜以继日,那手字早已不是十几岁孩子能比的……百寿图,最多一日,她就能完成。
华杋觉得今天的华槿异常乖顺,都不跟她顶嘴了,语气便也缓和下来,“我房里有不少书法家的名帖,待会我差人送去给你,你照着临摹几日,仔细斟酌了再下笔,一幅百寿图也用不了多少时日。”
华槿看着她,目光隐隐带着疑惑……华杋前世也这么关心过她吗?
她苦笑了一下,脑海里全是跟她争吵的片段,为父亲吵,为母亲吵,为祖母吵,更多的是为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