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大兴城各街坊间,大贾小贩迎来送往,热情招呼着络绎不绝的顾客,大兴城到处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尽显盛世之态。
然而,康宁坊中心大街上的一处小摊,却与这盛世之态很不和谐。小摊确实很小,惟一桌一椅一人而。桌是漆落斑驳的破木桌;椅是吱嘎作响的旧木椅;人是……打盹的人。
那摊主是个青年男子,长相清秀、身材修长。仅看这男子的长相和身材的话,倒也是一佳公子。但那一身衣着却给这位公子的看相黯然减分。那身青色儒衫,虽然干净,但却满是褶皱,松松垮垮的挂在男子身上,看上去很不搭调。
住在康宁坊的人对这位公子都很熟悉,从前年开始,此公子就在康宁坊中心大街摆摊,替人书写家书为生。此人就是林三所说的落魄举人韩筠浩。
韩筠浩靠在椅子靠背上,两眼微眯,脑袋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那木椅随着韩筠浩脑袋的点动,也随之发出“吱嘎”之响,就像是在伴奏一般。偶尔的,韩筠浩的肚子里还会发出“咕噜”之声,为木椅唱和。阳光照在身上,把韩筠浩的身影拉的长长的,看上去很有“美意”。
“韩公子?”
一声叫唤吵扰了这很有“美意”的画面。韩筠浩睁开眼睛,抬起了头。见一个老伯正站在自己桌前。
“吴老伯安好?多时未见您老了。”韩筠浩连忙起身,很有礼貌的向老伯拱手。
“我前段时间生病了,这不今天刚刚下床。”吴老伯说道。
“哦,难怪您老观之清减几许。”韩筠浩文绉绉的说道。
吴老伯礼节性的笑了笑,拿出一张纸,对韩筠浩说道:“韩公子,我外甥给我写来一封信,我不认识字,劳驾您给念念。”
“好说,好说。”
韩筠浩接过那张纸,一看之下眉头大皱。只见那纸上写道:老○,听说你生○了,你一定要好好养○,千万不要下○。
“这……”面对这封文字与符号并存的简短书信,韩筠浩不知道该怎么念了。
“吴老伯,敢问贵甥公子,学问几何?”韩筠浩问吴老伯道。
“啥?”吴老伯没有听懂韩筠浩的拽文之词。
“哦,小可就是问下,您外甥读书多吗。”
“嘿嘿,那小子就读了半年私塾。”
韩筠浩点了点头,道:“难怪!”
很显然,吴老伯的这个外甥是遇上了不会写的字,一律画圈应付的。
“韩公子,你倒是读信呀。”见韩筠浩拿着那封信又在皱眉,吴老伯催促起来。
“就读就读。”
韩筠浩应了一声,硬着头皮读了起来:“老蛋,听说你生蛋了,你一定要好好养蛋,千万不要下蛋。”
“啊?!”吴老伯一脸黑线了。
“这个……贵甥公子就是这么写的。”韩筠浩脸红的说道。
“这臭小子,怎么跟我老人家说话呢!”吴老伯怒了。
“这个……这个……此乃老伯家事,小可不便置词。”韩筠浩讪讪将信纸递往吴老伯。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将韩筠浩手中的信纸夺了过去。
“让我瞅瞅。”韩筠浩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韩筠浩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后站了一个男子。
林三其实也是刚到。他从樊氏少奶奶那儿领了银子,便来至康宁坊找韩筠浩。见韩筠浩正在给吴老伯读信,他便一声不响的站到了韩筠浩身后。又听见韩筠浩读的有趣,好奇之下便夺过了那张信纸。
林三接过信纸瞅了几眼,便对吴老伯说道:“老头,我看明白了,这信应该这么读……”
“老舅,听说你生病了,你一定要好好养病,千万不要下床。”
韩筠浩读完信,随手将信纸递还给吴老伯。吴老伯接过信纸,道:“这才是我外甥应该说的话,多谢这位小哥。”
谢过林三,吴老伯又瞅着韩筠浩摇头叹气一声,转身离去。那模样好像在说:你还举人呢!
韩筠浩望着吴老伯的背影无地自容,脸红到了脖子根。
“韩公子?”林三叫了一声。
“哦,这位兄台,小可有礼了。”韩筠浩反应过来,连忙对林三施礼。
“有礼有礼!”林三也朝韩筠浩拱了拱手。
“不知兄台有何指教?”韩筠浩问林三道。他见林三是个识字之人,自然不是来找自己读信写信的。
“指教不敢当,跟韩公子随便聊聊。”林三一手摸着韩筠浩的那张桌面,心不在焉的说道。“韩公子似乎过得不如意啊?”
“唉,十年苦读,一朝落第,有家难回,说来惭愧!”韩筠浩叹气道。
“韩公子想回家吗?”林三问道。
韩筠浩点头道:“离家近两载,归乡之念自然甚切。只是,奈何囊中羞涩,无通途之资矣。”
“那个……韩公子,咱能不能好好说话?您老是这么文绉绉的,您倒是说的顺溜,可我听着费劲呀。”林三终于受不了韩筠浩的酸气,要他“说人话”了。
韩筠浩脸一红,摇了摇头,自嘲般叹道:“也罢,我如今一落魄之人,早就斯文扫地了,又何苦如此矫情。让兄台见笑了!”
“嘿嘿,这么说话就顺耳多了。”林三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我有桩大生意,想跟韩公子谈谈。”
韩筠浩两眼一亮,道:“请讲!”
“是这么回事……”林三压低声音,把请韩筠浩冒充樊进跟杨依萍相亲之事细细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