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忘记从何时开始,沐夕瑶像是一阵毒针,刺进了钟离轩的心中。毒入骨髓,再也无法医治。
他精通医术,却怎么也治不好沐夕瑶的病。
情不自禁的半蹲着身子,将沐夕瑶的脚泡在木盆里,白皙娇嫩的肌肤,沾染着深棕色的药水,发出一股浅淡的药香。
床上的人半靠着钟离轩的肩膀,额头的汗珠像是雨珠一般串联在一起落下。
顺着沐夕瑶的肩头一直滑落了下去,钟离轩眉头微蹙,腾出一只手取出手帕,轻轻为她擦拭汗珠。
手指划过了她的面颊,他浅笑凝眸,细细的端量着筱月的五官。
眉峰修长而疏浅,额头圆润,鼻梁高ting而轮廓分明,一双眸子微微合着像是月牙湾,眼尾自然上翘。
晕厥中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唇色渐渐由苍白变得红润,整个肌肤也渐渐白里透红。
她的眉眼,一颦一蹙都窜进了他的脑海。
十三年前的沐夕瑶像是一个娇柔病靥,令人心疼的姑娘。颔首低吟,转身垂眸,都足以让他心疼到骨子里。
一直以来,他分不清,他对沐夕瑶的感情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界定。
教她习武,教她书画,甚至陪她跃马驰骋,江玉蝶比起沐夕瑶性子乖巧,聪明伶俐,又很是懂事。
她时常坐在一边与钟离轩下棋,而沐夕瑶则永远是坐在溪水边的石头上静静的发呆。
风玖阳像天性豁达贪玩,时常会去戏耍沐夕瑶。
她一贯都会一笑置之,不喜不怒,像是一个提线的木偶没有思绪,只是安静如湖,泛不起一丝涟漪。
痛苦时,她沉凝无声,喜悦时,她静默安然。
像是如画中走来令人心疼的女子。
红颜薄命易萧瑟,玄歌如此。不过若是天命,他便要誓死逆了这天命。
直到突然一夕之间,他为沐夕瑶算的卦象发生了突变。
在沐府上吊的那一刻开始,她逃离了宫廷,却意外让她性情大变。
现在的沐夕瑶,性子开朗,聪慧机智,大气而好胜心极强。这样的沐夕瑶反而让钟离轩更加的担忧。
一个人的性格几乎是天生的,不管因为环境的变化也许会或多或少的性情变化。不过它总是有限度,不会突然的大变。
记忆中,在一次溪水间,沐夕瑶端坐在石头边,捧着一本书正在认真的读,那一天漫天的桃花飞舞,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如一副画。
青葱山川,溪水潺潺,骄阳沐沐,桃花漫天,碧水青蓝。
她一身粉色的束腰流苏长裙,流苏摊平在石阶之上,她半侧着目光,凝视着书卷。
那时她不过八岁,已然有了倾城之色。肌肤细腻如华,浅笑凝眸。
他停留在亭阁之上,正在与江玉蝶下棋,视线正好瞥见了沐夕瑶,那犹如一副姣好的山水人物画。
似乎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发觉自己的内心开始对沐夕瑶的感情起了变化。一直以来,他像是一个称职的师兄,教她们习武练剑。
里的万卷书画,一一会教授给她们。
江玉蝶的性子一向沉稳乖伶,时常会及时的配合钟离轩。
而风玖阳一贯就知道像是毒药。
沐夕瑶则是永远安安静静的看着书卷,有时疑惑,他会凑上去问,师妹,你为何总是不多言?
她浅笑回眸,师兄,若是你懂我,我何必再说。若是你不懂我,说了又有何用。
他竟无言以对,沉着脸离开。
沐夕瑶因为是沐府的养女,她大致每月会被钟离轩亲自接到蝶骨,蝶骨的路在最隐蔽的山川里。
道途险峻,密林遍布,毒烟万丈,只有蝶骨人才知道如何进入蝶骨。
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与世隔绝。
一个月去一次蝶骨,就这样,他看着沐夕瑶一点点的长大,从一个小娃娃,到了娇美倾城绝色的美人。
她不施粉黛,足以倾城。
上天却倦怠,每月会发病一次,那一次便是她入蝶骨的时间。
也就是每一次看见沐夕瑶都是从一身的红疹疙瘩奇丑无比,看着她一次次的华丽的蜕变。
终于,看着她粉黛容颜,她却突然被带入了厉王府。
而这一切,他的师父钟成居然是瞒着自己。
包括入宫的那一次,也是他不知情。
若不是因为这一次她被带进了王府成了厉王爷的王妃,他甚至不知道,原来沐夕瑶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他心里愧疚不已,手臂攥着她的胳膊,心里隐隐作痛。
怀里的人忽然轻声旖旎了几声,“疼。”
回过神,钟离轩见自己抓着沐夕瑶的手臂,尴尬的松开手,见她杏眸微启,迷茫不安。
他抚了抚她额头凌乱的碎发,心疼的问,“瑶儿,好点没?”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沐夕瑶觉得自己似乎是睡了很久很久,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甚至昏睡中,她怅然入梦,梦见自己回到了都市,看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笑着说,夕瑶,你这野孩子,又去哪里了,害爸妈担心死了,好了,爸妈接你回家。
她笑的温暖,忽然眼前又变了身影,她的丈夫,背叛她的丈夫,和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坐着不干净的事情。
丑陋,恶心,心里一阵作呕。
使劲的摇着头,她轻声呢喃,“不,我不回去,不回去。”
捆着她的肩头,尽量的让她保持安静,他极力的安抚道,“乖,夕瑶,你要听话,我们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