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只听外间有人说话,凤姐便问是谁,平;进来回道:野姨太太打发香菱妹子来问我一句话,我已经说了,打发他回去了。”贾琏笑道:野正是呢。我才见姨妈去,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子刚走了个对脸儿,长得好齐整模样儿。我想咱们家没这个人哪,说话时问嫩马,才知道是打官司的那小丫头子,叫什么香菱的,竟给薛大傻子作了屋里人,开了脸,越发出挑的标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他!”
凤姐把嘴一撇道:野哎!往苏杭走了一趟回来,也该见点世面了,还是这么眼馋肚饱的。你要爱他,不值什么,我拿平换了他来好不好?那薛老大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这一年来的时候,他为香菱儿不能到手,和姑妈打了多少饥荒。姑犹着香菱的模样儿还是小事,因他做人行事,又比别的女孩子不同,温柔安静,差不多儿的主子姑娘还跟不上他,才摆酉请客的费事,明堂正道给他作了屋里人。过了没半月,也没事人一大堆了……”一语未了,二门上的小厮传报:野老爷在大书房里等着二爷呢。”贾琏听了,忙忙整衣出去。
这里凤姐因问平儿:野方才嫩马有什么事,巴巴儿的打发香菱来?”平儿道:野那里来的香菱,是我借他暂撒个谎儿。奶奶瞧,旺儿嫂子越发连个算计儿也没了!冶说着,又走至凤姐身边,悄悄说道:野那项利银早不送来,晚不送来这会子二爷在家他偏送这个来了!幸亏我在堂屋里碰见了,不然他走了来回奶奶,叫二爷要是知道了,咱们二爷那脾气,油锅里的还要捞出来花呢,知道奶奶有了体己,他还不大着胆子花么?所以我赶着接过来,叫我说了他两句,谁知奶奶偏听见了。为什么当着二爷我才只说是香菱来了呢。”凤姐听了笑道:野我说呢,嫩妈知道你二爷来了,忽刺巴儿的打发个屋里人来!原来是你这蹄子闹鬼。”说着贾琏已进来了,凤姐命摆上酒馔来,夫妻对坐。凤姐虽善饮,却不敢任兴。正喝着,见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走来。贾琏凤姐忙让吃酒,叫他上炕去。赵嬷嬷执意不肯。平儿等早于炕沿设下一几,摆一脚踏,繊嬷在脚踏上坐了,贾琏向桌上拣两盘肴馔与他,放在几上自吃。凤姐又道:野妈妈很嚼不动那个,没的倒硌了他的牙。”因问平道:野早起我说那一碗火腿肘子很烂,正好给妈妈吃,你怎么不拿了去赶着叫他们热来?”又道:野妈妈,你尝一尝你儿子带来的惠泉酒。”赵嬷嬷道:野我喝呢!奶奶也喝一钟。怕什么?只不要过多了就是了。我这会子跑了来倒也不为酒饭,倒有一件正经事,奶奶好歹记在心里,疼顾我些罢!我们这爷,只是嘴里说的好,到了跟前就忘了我们。幸亏我从小儿奶了你这么大。我也老了,有的是那陋个儿子,你就另眼照看他们些,别人也不敢龇牙儿的。我还再三的求了你几遍,你答应的倒好,如今还是落空。这如今又从天上跑出这样一件大喜事来,那里用不着人?所以倒是来和奶奶说是正经。靠着我们爷,只怕我还饿死了呢!冶凤姐笑道:野妈妈,你的两个奶哥哥都交给我。你从小儿奶的儿子还有什么不知他那脾气的?拿着皮肉倒往那不相干的外人身上贴。可是现放着奶哥哥那一个不比人强?你疼顾照看他们,谁敢说个不字儿?没的白便宜了夕卜人。我这话也说错了,我们看着是外人,你却看着是内人一样呢!冶说着,满屋里人都笑了。赵嬷嬷也笑个不住,又念佛道:野可是屋子里跑出青天来了。要说内人外人这些混账事,我们爷是没有的,不过是脸软心慈,搁不住人求两句罢了。”凤姐笑道:“可不是呢,有内人的他才慈软呢!他在咱们娘儿们跟前才是刚硬呢!”赵嬷嬷道:“奶奶说的太尽情了,我也乐了,再喝一钟好酒。从此我们奶奶做了主,我就没的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