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司南闻言,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顿,十分轻慢地将童宁卧室的门掩住。
那动作,带了一分呵护。
是怕她,吵到童宁?
黎洛一笑,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疼,疼得有些承受不住。
可眼泪,却始终未坠。
乔司南斜倚在门框之上,并不抬步走向她,“什么为什么?”
声音里没有一丝涟漪。
他在装傻?
黎洛僵直着脊背,觉得有怒意从脚底窜出,她握紧双手,耐着性子,“司南,客苑里的设施不够好么?不如我们让童宁……”
“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么?”他忽地抬眸,原本晦暗不明的眸色中,居然带了一丝不快的睥睨,“她是在客苑被人掳走的,你想让她再经历一次?她现在行动不便,在东来苑里,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不是么?”
黎洛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好陌生。
乔宅东来苑,紫气东来。
素来都是给长子嫡孙住的地方,当家嫡孙,当家的长孙媳。
童宁以前住过,却是住的后面的副楼客房。
除了登堂入室,黎洛想不出别的词语。
脑子里,乱得不像话。
很好的照顾……
黎洛声音很冷,“她想要得到什么,你是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
一年之约,她本来自信满满,可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会输了。
或者说,已经输了。
这一年……
他和童宁,在美国,发生了什么?
她低头,垂眸,却忽略了他此刻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幽然辰光。
乔司南挽起自己的衬衫袖子,直接掠过黎洛身边,走进主卧室,“这个问题,我不想再讨论了。”
黎洛跟了进去,他却已经进了浴室。
水声很快从浴室传来,他应该是在浴。
黎洛坐在床沿,足尖轻轻点地,挣扎了一会儿,到底敌不过心中担忧,拿起一旁床头的医药箱子,推门走进浴室……
里面热气氤氲,靠在浴缸边缘,像是睡着了。
还好,他上半身都在水面之外。
黎洛半蹲在浴缸边缘,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浓眉凤眸,琼鼻玉唇。
她突然想起,以前还没有嫁人的时候,听到城中名媛盛传的一句评价乔司南的诗……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这个男人,天生就是魅惑无边的妖,比女人还招蜂引蝶。
她不以为然,因为那不关自己的事。
第一次嫁给他,他招不招蜂,引不引蝶,依旧不关她的事。
第二次嫁给他,她相信他能在自己知道这些事之前,将所有的事处理得妥帖,而她,只需要相信他。
这句话被莫名翻出来,带来深憾的惆怅,与浓浓的不安。
她宁愿他不要这么好看。
黎洛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将医药箱里的白药拿出来,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擦到他的伤口之上,尽量不去吵醒他。
做完了这些,又帮他调试了一下水温,才快速地从浴室出来。
临走不忘回头看了他一眼。
还好,没有吵醒他。
她关上门,退了出去。
而就在门板翕合上的那一刹那,一直睡在浴缸中的人却突然睁开眼睛。
氤氲的水汽之中,那双凤眸幽幽,却也悠悠。
让人看不出情绪。
黎洛从床沿上站起,“司南,你先穿衣服吧。”
她需要好好和他谈谈。
乔司南侧脸,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衣物……
黎洛下意识地抬手,将手收回自己背后,“司南……”
他应了一声,没有什么温度,转身,走进衣帽间。
这是他出差的时候常用的东西。
“你要出去?”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
这,算什么?
“这段时间,我睡书房,”他拉起行李箱,往门口走去。
书房?
离次卧最近的书房么?
黎洛忽然想笑,可眼泪,却终于不受控地奔飚而出,模糊了那个昂藏挺拔的背影……
她忍无可忍,大喊出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照顾她吗?”
他立在门口,没有说话。
她却直接抬步,一步一步地,朝那个背影逼近……
每走一步,问出一个问题……
“乔大少,你知道怎么照顾病人么?”
“你会基本的护理知识吗?”
“既然你都不会,你亲自照顾什么?”
“你知道你这一走,踏出这扇门,意味着什么吗?”
最后一个问题,她问了出来。
问得眸中带泪,问得心力交瘁,问得……肝肠寸断。
乔司南却始终,立在门口,连背影都没有晃动一下。
只有那握紧行李箱的手,越收越紧,骨节如缠绕的蔓藤,用了全力。
身后有清郁的气息传来,那是属于她的味道。
他背对着她,她,却依旧站在他背后,站在离他心脏最近的位置……
她甚至,依旧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三百个日夜,日思夜想这四个字,也表达不了她的心情。
可她的心,在接近这个背影的这一刻,在闻到他那芝兰青桂的香气的那一刻,突地,就有些软了……
抬手,柔软的臂膀扣住他的腰身,如同柔软的水草一样,低俯在他的背上,“司南,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惹了你不高兴?你告诉我,好吗?乔先生……不要不理乔太太,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