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已经帮你约好了。”
车子停在城郊山脚的时候,年舒差点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跳下车,上去追着盛世,拉住他的袖子死死扣住,“盛世,你听我说,抗生素过敏真是小事儿,犯不着来先看墓地再去医院,你跟我走……”
盛世肿得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还很桃花地挑了挑,“走吧,上去选个合葬墓,我不嫌弃你百年以后把名字写在我们家祖坟上,可以写第一个!”
年舒:“你再这样我可就打电话报警了啊,顺便再打一下精神病院的。”
盛世长臂一捞,将她半强迫地拖着往石阶上走,“先上去看看风水怎么样。”
“喂……喂……喂……”
风水是很好,好到年舒想骂娘,酝酿了一下自己的鼻音,她还没骂出口,盛世就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去了。
年舒吓得往后一弹,“你真的只是抗生素过敏不是失心疯?”
盛世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的墓碑。
“这是我妈,她是洛城人。”
她转身,才看到自己身后的墓碑……
黑色大理石的墓碑上还有一张照片,上面的女人仪态很好,五十开外的年纪,眉眼也和盛世一样精致。
只是那脸色苍白得有点吓人,看得出来是在生命的最后岁月里拍的照片。
年舒哆嗦了一下,“盛世……”
“我有五年没来看我妈妈了……”他跪在地上,眼神依旧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身后,“我以前每年都来。”
盛世的声音很低。
年舒看着他那张原本有点滑稽的肿脸,觉得一点也不滑稽了。
“她是生病,白血病……拖了很长的时间,几乎找遍了全世界的骨髓库,都没有找到一个和她匹配的人……”
她无法去体会盛世现在的心情,如果这里的人是她的亲人,她只会更难受。
“今天是她生日……”盛世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我终于能来看她了。”
“你之前去哪儿了?”
盛世仰头看着她,“白血病会遗传。”
年舒脑子里有点空白,“你是说,你是说你……你不会吧……你……”
她吓得有点语无伦次,蹲在他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我听说这个病分很多种,你不一定就是最严重的,肯定还有办法的……”
盛世收回目光,对着她瞧了老半晌,才幽幽开口,“我那五年没来,就是因为我在治病。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年舒松了一口气大气,“拜托你一次性说清楚好吗?”
盛世看着自己母亲的墓碑,“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妈常常告诉我说,她很爱我。”
“我妈妈也会这样说。”
“我那时候就不懂,我不明白我妈爱我,为什么不给我吃巧克力,为什么还要让我每天去上学……我就问我妈妈,我问她爱我会为我做什么……”
年舒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妈妈说,她愿意用她的一切,来换我一声的平安健康,幸福安乐。”
说到这里,盛世顿了顿,垂头很久,抬手在自己眼角抹了抹,才开口……
“所以我后来生病治愈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是我妈妈给我换来的命……因为她我才能生下来,活下来……”
年舒心里像堵着一团浆糊一样的不舒服。
这个男人,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在自己面前哭,还不肯让她看到。
她也只能假装没看到,心里默默地朝墓碑上那位伟大的母亲致敬,“做妈的人都是很伟大的……我在想,你妈妈不愿意看到你生病,你是不是应该快点好起来?还有什么话想对你妈妈说的?先说完,然后我带你下山去医院,好不好?”
盛世直勾勾地看着她,“那你在这里等我说完,好吗?”
她还能去哪儿啊?她现在都怕他想不开一头磕死在墓碑上,到时候她怎么跟盛伯伯交代?怎么对得起他为自己挨的那一刀?
“你说,我等你。”
她蹲在他旁边,表现得无比耐心。
“我妈妈去世的那一天,我查出患病……”盛世声音更低,连山风里都带着闲闲的味道。
像是他的眼泪。
“我拿着我的化验单,在我妈弥留的时候告诉她我没事,她就笑了……”
他顿了顿,像是喉咙里有东西堵住一样,闷了半天,才把那东西闷化掉,“那么长的时间,我从来没看过我妈妈笑……她最后笑的时候,很美……”
“然后她告诉我,让我好好地,找一个自己爱的人,然后早一点生个孙子给她看。”
“我也答应了。然后每一次化疗,我都告诉我自己,我不能死,我妈还在看我……”
“但是我迟到了。”
“迟到了五年。”
说完,他又默默了下去。
细雨如丝,像白白的霜雪一样覆盖在盛世头上,将这个意气风华的男人衬得有些佝偻,有些狼狈。
年舒担心他在这样跪着到时候过敏严重起来会不得了,试探性地伸手去拉他。
盛世突然抬手,扣住她的手腕,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
“年舒,我们认识多久了?”
“额……”话题跳跃得太快,年舒有点跟不上,偏偏那家伙还特别固执地看着她,一副你不回答我就不松手的决然。
年舒脑子迟钝地想了几分钟,“二十天?”
“是二十年。”
“额……”年舒闷了闷,“什么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