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从来都不让三哥出面待客的,而且三哥也从来不管这些闲事,都是带着他那群狐朋狗友游山玩水赏写字、吟诗弄月,今天怎么让他出来了?
莫非是老爹也想玩个苦肉计?那是再没有比三哥更合适的人了,长兄端方严肃,讲究深藏不露,吃了亏只会装得没事儿似的,四哥阴冷狠辣,越疼越笑得灿烂,没谁哭得出来,自然也就让人同情不起来。还是三哥最合适,哭得多自然纯真啊,明珠看着傅明清哭哭啼啼的样子,忍不住心怀奢望:“怎么是三哥待客?长兄和四哥呢?”
傅丛淡淡地道:“他们都有正事要做。”
言下之意是,三哥做的就不是正事?明珠还想追根问底,宇文初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问了,就算是有什么也到了屋里再问。她只好闭上嘴,默默地跟着傅丛往屋里去。
傅霖已经睡着了,钱氏守在一旁悄悄抹眼泪,见傅丛等人进去,就擦了眼泪站起来行礼:“给殿下和王妃请安,请公爹安。”
“自家人就不必客气了。”傅丛凑过去看傅霖的脸色,低声给明珠和宇文初解释:“伤处疼得厉害,服用了安神的药,不然都睡不着。”
明珠是最怕疼的人,想想都替傅霖疼得慌,宇文初则吩咐唐春来:“给这孩子好好看看。”
唐春来小心翼翼地检查之后,摇头轻叹一声:“伤得不轻。”又问钱氏是谁正的骨,要了药方来看,提笔添改了几样药材,又减轻了药量:“年轻人吃多了安神药不好的,现在倒是不疼了,将来就知道厉害了。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忍一忍吧。”
明珠至此,是真的相信傅霖的腿和手都断了,而且一点都不作伪的。她不敢当着钱氏的面多问,便悄悄给唐春来使了个眼色,借着他洗手的功夫,悄悄问他:“虽然都是骨伤,但我听说有人可以完全复原,有人则会长短不一,依着你看,傅霖是哪种?”
唐春来道:“很严重,腿骨倒是还好,只要养得好应该不至于出现长短腿,但手臂就严重了,很难说啊,不过小爷年轻,家里也不缺银钱好药,也许能养得回来也不一定。”
大夫们说话都喜欢云遮雾罩的,唐春来算是直白的了,但这话也是委婉告诉明珠,傅霖这只右手废了的意思。傅霖这孩子要强,写得一手好字,那字谁见了都会夸一夸的,如今右手废了,不知他得有多难过!不过再去给宇文复做伴读是绝对不可能了。
明珠回头去看钱氏,钱氏正眼巴巴地看着她这里,显然也是知道她在偷偷问唐春来病情的。明珠下意识地就朝钱氏笑了笑,走过去拉着钱氏的手道:“说是仔细将养就好了,不至于出现长短腿的。”她没有说手的事情。
钱氏的眼里露出几分喜色来,打起精神让身边的嬷嬷去给唐春来封红封,又让管事陪唐春来下去喝茶吃饭。这时候二嫂苏氏过来向傅丛示下:“厨房里已经备好了酒食,是要摆设在哪里?”
“摆在介怀亭吧。”傅丛邀约宇文初去用饭,翁婿俩有很多话要说,平时要避嫌,这是难得的机会,正好仔细说一说。
送走傅丛和宇文初,苏氏又问明珠:“妹妹去正院见过母亲再陪母亲一起用饭吧。”
明珠有心要多陪钱氏一会儿,便道:“烦劳二嫂先去替我禀告母亲,我和大嫂说两句话就来。”
苏氏善解人意,柔声道:“既然如此,饭不忙吃,妹妹就多陪陪大嫂,让她去梳洗梳洗歇一歇什么的,看看她都成什么样子了。你是不知道,从出事到现在,她就没合过眼,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别说我们来换她,就是雯儿她们说要来照顾哥哥,她都不放心。”
钱氏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苏氏叹了口气,无奈地去了。
明珠在钱氏身边坐下来,抱着她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母亲年纪大了,不能陪我玩耍,耿嬷嬷怕担风险总拘着我,不给我玩。只有嫂子肯陪我,放我爬高下低,我总是喜欢缠着嫂子,总想和阿霖争宠爱。你总是一手抱阿霖,一手抱我。都说长嫂如母,嫂子就做到了。”
钱氏眼圈一红,含着眼泪轻轻拍拍明珠的手。大家族的媳妇不好做,其中的艰难不好细说,但这个家里公婆有礼和气,丈夫上进守礼敬爱她,妯娌小叔小姑也没不讲理的,她付出了是得到回报的,没什么好多说的。傅霖像这样,她心疼难过却不怨恨,这就是命。
明珠轻声道:“我最喜欢嫂子和阿霖了。您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力照顾好阿霖的。”她喜欢他们,也心疼他们,有时候她总觉得像是一场梦一样,总害怕梦醒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钱氏含着泪轻声道:“不要担心,你哥哥说了,傅霖留着命就是最好的事,他是男人,很快就要娶妻的,怎么能被这么一点点小挫折就给打击得一蹶不振了?”
明珠等的就是这句:“是啊,既然嫂子都懂,那就更应该做给阿霖看了,不然他醒过来就看到您这样,指不定还以为自己怎么了呢?您精精神神欢欢喜喜的,他也没那么害怕不是?您现在可是他的主心骨呢。”
钱氏抿着唇想了一会儿,想通了:“那行,妹妹帮我看着,我去洗一洗,换件衣服梳个头就过来。”
“去吧,去吧。”明珠吩咐钱氏身边的婆子丫头好生伺候钱氏,她自己则在钱氏之前坐的地方坐下来,托着腮盯着傅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