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呵呵一笑,道:“韩艺呀,你就别拍老夫的马屁了。若是你一句马屁就能堵住老夫的嘴。那老夫这几十年的宰相可算是白当了。”
拜托,我又不是想堵住你的嘴,我只是想堵住褚遂良他们的嘴。韩艺道:“下官句句肺腑之言,绝非溜须拍马,请恕韩艺斗胆说一句,若是懒惰、奸佞之辈,又岂可当几十年宰相,侍奉两代明君,还请太尉明鉴。”
你小子还跟老夫卯上了。长孙无忌呵呵道:“你小子真是好狡猾。倘若老夫再说你是在拍马屁,岂不是说老夫是懒惰、奸佞之辈。”
褚遂良等人皆是笑着摇头。
长孙无忌又道:“罢了,罢了。其实你这搜查令,老夫也是赞成的。只是老夫也觉得有些过于繁琐,而且不太合理,当初已经商议,如果成立民安局,该交由刑部管理,可是为何搜查令却要向大理寺申请,根据我朝制度。为了避免冤案的发生,故此将刑法权一分为三,大理寺掌管审理全国处于流刑以上的案件,而刑部则是负责复核大理寺所判流刑以上的案,职权划分的非常明确,刑部与大理寺、御史台互不干预。既然民安局归刑部管辖,那么理应履行刑部的职权,如果搜查令要向大理寺申请,那么岂不是让刑部居于大理寺之下,而且也是相当麻烦,为何不直接向刑部申请。”
刑部和大理寺本就是相互制衡的,搜查令如果要向大理寺申请,那么可能会打破这天平。
长孙无忌作为三省六部之首,他当然不希望刑部被大理寺限制。
韩艺当然明白,笑道:“太尉言之有理。”
长孙无忌等了一下,见韩艺不开口了,于是道:“那你是认为该向刑部申请?”
“下官并未这么说。”
韩艺摇摇头,又道:“下官是说太尉言之有理,答案,太尉已经说了出来。”
长孙无忌错愕道:“此话怎讲?”
韩艺道:“其实下官原本是将批示搜查令的权力给予三省,但是王玄道说三省每日要处理的政务实在是太多了,若还涉及刑事案,恐怕是力不从心。后来下官又想到御史台,但是郑善行说,我们本就是御史台的官员,如此写的话,会被人认为以公谋私,于是下官才想到大理寺。但是下官自始至终从未想过刑部。”
长孙无忌问道:“为何?”
韩艺答道:“道理就是如太尉方才所言,我朝之所以将刑法权力一分为三,无非也就是为了达到相互制衡的目的,搜查令交予大理寺同样也是这个道理。民安局归于刑部,二者等于是上下级的关系,而搜查令代表着合理侵犯他人利益的关键法令,对此一定要慎重,如果向刑部申请的话,难免会出现包庇、纵容,甚至于官官相护的现象。但是大理寺本就是为了制衡刑部,大理寺可不会给刑部官员面子,那么包庇、纵容也就无从谈起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反过来说,刑部同样也是为了制衡大理寺,如果大理寺故意借着搜查令来刁难民安局,那么刑部在复核案件时,发现这种现象,亦或者民安局直接找刑部申述,那么刑部一定也不会罢休,肯定会去弹劾大理寺,同样的,如果民安局不申请搜查令,就直接入室执法,亦或者民安局谎报证据,骗取搜查令,那么大理寺在审理此案时,一定也不会包庇民安局,也会去找刑部的麻烦,如此一来,搜查令就变得更具保护效用,质量也能够大大提高。”
于志宁、褚遂良等人听罢,都略显惊讶的瞧了眼韩艺。
其实韩艺说得并不难理解,就是利用大理寺和刑部之间的制衡来为这一道搜查令护航,因为大理寺和刑部的权力实在是太密切了,任何一方的越界,都会视作是在挑战对方的权力,故此两边相互斗争的也是非常厉害,毕竟都要维护自己的权力,一旦越界成为了常态,那么不就是己的权力被对方给夺走了。
但这恰恰是最难的部分,任何一个政治家首先考虑的肯定就是权力均衡的问题,如果一家独大,那就没得玩了,通常这种情况出现,一般都预示着要重新洗牌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权力的平衡是非常重要的,于君于臣,皆是如此,这也是每个政治家每天都在思考的问题,因为朝堂上的势力是错综复杂,人与人,部门与部门,都存在着这些关系,每天都会有权力的争夺。
那么韩艺说出这一番话的前提,是他必须要看清楚这里面的本质,没有摸透这一点,是很难提出这个建议的。
但是韩艺才不过二十呀。
这未免也太早熟了一点吧。
至于长孙无忌有没有想到这一点,那么无人知晓了,也许是真没有想到,也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同样的,李治究竟有没有看到这一点,也无人得知,但他肯定愿意将这一个权力交给大理寺,而非刑部,权力越是分散,对于君主而言,自然是越好,如果太集中了,就可能会出现架空王权的现象,点点头道:“说得好!朕觉得韩艺说得非常有道理,这听上去似乎非常繁琐,但其实这一点也不繁琐,而且也非常的合理。”说着他目光一扫,道:“不知诸位爱卿以为呢?”
你都这么说了,我们还好说什么。
“陛下圣明。”
一干老臣子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