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游目四顾,发现已经回到了陈府自己的暖炕,皱眉回忆了半天,只记得稀里糊涂唱了首歌,唱的内容都不记得,勿论如何回来的了,更加是越想越糊涂,索性丢到脑后,不再浪费脑细胞。
屋子里有些暗,火炕烧的热乎乎的,再有五天就立春(注),天气已然转暖,陈默只穿着中衣,尚觉得有些燥热,不觉掀开了被子,坐起身来,两手用力揉太阳穴,暗暗发誓,以后再喝这么醉就剁手。
等一等!
他突然面色大变,匆忙低头,见裤子好好的穿在身上,这才长吁了口气——秘密让冯保知道已是迫不得已,再多几个人知道,他可不敢保证有没有人出卖自己。
咯吱——外间儿门扉响动,有人进了屋,陈默连忙拉过被子盖到身上,提声问道:“谁啊?”
“五爷,您可算醒了,整睡了一宿又一天,孩儿都过来好几次了……”是王海的声音,随着声音,便见他端着个托盘挑帘进了里屋:“饿了吧五爷?新出锅的小米粥,您一天没吃东西,热乎乎的喝点,又解酒又养身子。”
陈默却并不觉得如何饿,只觉嘴里又干又苦,指着桌子上的茶壶说道:“先给咱倒杯水是正经,小米粥先放着,一会儿再喝!”
王海依其言,放下托盘,倒了杯凉茶,小意儿递给陈默:“就是凉了些,爷先喝口解解渴,孩儿这就去弄开水……”
如今再听比自己大的人自称“孩儿”,陈默已经十分习惯,猛灌一口凉茶,打断对方:“算了,等会儿再说,你先陪咱说说话。”
“是!”王海面露惊喜,斜签着坐到炕沿儿上。
“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中了!”
“咱家睡了这么久啊?”陈默有些惊讶,问道:“有人来找过咱家么?”
“老赵来过,好像是关于新作的球囊跟鼓风机的事儿,见您睡着,没敢打扰。”
说到鼓风机,陈默不得不感慨现在这人们之聪明,一点都不比后世差。当初他让老赵他们做风扇,其实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做个鼓风机,放热气球时也就省却了搭架子的麻烦。
事实证明,风扇是做出来了,风力却不够大,根本达不到吹起好几百斤球囊的要求,只能作罢。
谁知道老赵跟老刘却把这事儿搁到了心上,这回来京,竟然有了解决的办法,不得不让陈默佩服。
其实老赵老刘他们的办法说穿了也挺简单,只对陈默设计的风扇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将单人驱动改为四人驱动,放大风扇扇叶的直径,四周又做了一圈木制围子,跟一个一头粗一头细的筒子相连,使得刮起的风完全汇聚到一个方向。
当然这一切凭借老赵他们的财力是做不到的,只有来京之后,由陈默将他们的这个想法实现。
筒子的材质让大家费劲了心思,开头用布做,却太软,而且透风。后来想用兽皮,陈默却又感觉太过浪费,陈矩找来御前作一个资深漆匠,才算解决了这个问题。
御前作也是司礼监下属的一个衙门,专管营造龙床,龙桌,箱柜等物,最拿手的工艺,除了木匠,便是油漆的技术了。
老漆匠来了之后,在缝制好的长条布筒之上,先用桐油,再浇油漆,一整宿的工夫之后,原本软趴趴的布筒不但成形,而且密不透风,联接到风扇之上,找四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将军用力踩动踏板,布筒另一端风力之大,人都站不住。
“桐油干燥快,重量轻,附着力强,耐热……”老漆匠所介绍的桐油的性质让陈默又动了心思,禀明朱翊钧之后,集合上百名宫女之力,选用轻薄结实的丝绸,从初一开始,又重新缝制了一个球囊。没日没夜的赶工之下,昨天下午便已经收尾,单等着淋桐油验证是否不透气了。
“怎么不叫醒咱家呢?”想起正事,陈默忍不住埋怨一句,匆匆起身,粥也不喝了,穿好衣服出了门。
为了尽可能的保密,球囊的制作选在延祺宫前殿。
陈默出门的时候天色已暗,不过这次回京,朱翊钧又把先头那块东厂司房的腰牌赏回了他,是以出入东华门门禁时,并不麻烦。
鼓风机也在延祺宫,老赵老刘虽然是男人,不过朱翊钧特许,每天由专人带领出入宫禁,使得两位也得以进入了做梦都想不到能进入的深宫内苑。
刚看到延祺宫的大门,陈默便听见里边传来喧哗声,男女都有,乱糟糟的,其中还夹着巨大的呼呼声。
不会是球囊做好了,试验鼓风机呢吧?
陈默加快了脚步,冲因为热气球而被调拨过来守门的大汉将军点头示意,进入大门,果见三根布筒绑在长杆子上,被人斜着挑了起来,在它们的上方,飘荡着一个巨大的球囊——若非球囊收口处拴着绳子,陈默敢保证,一定会被吹飞起来。
真成了?
陈默的心愈加热切起来,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去,直奔大呼小叫的朱翊钧:“万岁爷,您怎么也来了?”
“废话,这么重要的时刻,朕能不来么?倒是你,等会儿再跟你小子算账!”朱翊钧没好气的扫了陈默一眼,转身招呼老刘:“球囊吹起来了,咱每是不是挂上吊篮儿,点火试上一试?”
老赵兴奋的脸泛红光,回身跪倒,大声说道:“全凭万岁爷爷拿主意!”
“好,那咱每便试上它一试!”朱翊钧用力一挥手,早有兵士们忙碌起来,拴吊篮的拴吊篮,搬油罐的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