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鏐是慈庆宫李太后最疼的小儿子,即使没有张鲸的命令,阴尚德也乐于巴结。只是这陵区偏僻,除了跑马打猎,再没别的娱乐活动,日子长了,朱翊鏐早已厌倦。加之万历不让其归京的打击,使他最近没精打采,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
王爷不开心还了得,传到张鲸耳朵里,岂非要生气?
阴尚德绞尽脑汁,还是杨清提醒,才想起京城里的李九妹,派杨清拿上银票,背着朱翊鏐去请,想象朱翊鏐见之大喜的样子,昨晚倒是睡了个好觉。
今日早起,亲自去祾恩门前观望了好几次,直到杨清护送李九妹到来,这才总算放心,引着去见朱翊鏐,果然让刚刚睡醒的朱翊鏐大喜,没口子的夸他会办差。
喜滋滋的从屋里出来,阴尚德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阴沉着脸冲杨清抱怨:“他娘的,不就勾栏里的**么,架子真大,两千两银子,连个面儿都见不到……”
“可说呢,孩儿也想不通……都是那些王公贵族每惯的,说句不怕义父生气的话,若非孩儿说明是潞王殿下相邀,两千两银子都未必请的动她……两千两啊,够买好几百亩地了!”
“他娘的,买好几百亩地的银子,就听个曲儿,她这嘴倒值钱……据说她是个清官儿,卖艺不卖身,这要想享用她下边那张嘴,岂不得两万两银子?”阴尚德嘬了嘬牙花子:“他娘的,咱每在这陵里累死累活一年,人家动动嘴就比咱每挣的多,这世道……”
“这世道怎么了,阴公公?”彩玉的声音自配殿门口响起,阴尚德一惊,匆忙望去,见彩玉当先,陈默李天佑随后,心里咯噔一声:“这小子怎么来了?还跟公主一道?”记着彩玉的吩咐,迎上前去,躬身施礼:“见过彩玉姑娘,昨日事忙,没好好招待姑娘,还请姑娘恕罪!”却不搭理陈默。
“阴公公‘忙正事’,咱又何罪之有?”彩玉瞥一眼北头朱翊鏐的房间,面上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朱翊鏐戴罪守陵,自己却公然招妓巴结,这话传出去可是大罪。阴尚德冷汗唰的就流了下来,干笑一声解释:“那个,潞王殿下整日闷闷不乐,老奴瞧着心疼,这才,这才那啥……长公”猛然忆起彩玉不准暴露她的身份,忙又转口:“彩玉姑娘……”想求彩玉恕罪,可明明人家并未说什么,一时间不知如何措辞,张口结舌,满头大汗。
“你也有今天啊,当初踩陈默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么?”彩玉暗哼一声,打定主意,他日回京,一定要将此事捅给朱翊钧,此刻却不动声色,笑道:“慌什么?咱又没说你不对,潞王年幼贪玩,这里清苦,请个歌妓,也是你的一片苦心嘛……不说这些了,来,见见陈公公,你俩是老相识了,他这次来,可是王命在身,带了圣旨呢!”
“圣旨?”阴尚德与杨清对视一眼,忍不住有些慌乱:“这小子最近又立了大功,连张鲸都被扫了面子,带圣旨来?莫不是万岁面前说了咱家坏话,过来报复了吧?”
想着见陈默从袖子里抽出长条黄布袋子,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眯眼盯着面如土灰的阴尚德,陈默慢吞吞松开封口,取出五色黑牛角中轴(注)圣旨,缓缓展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陵陵监掌印太监阴尚德,守陵多年,功在宗庙,特召回京,接任内宫监掌印之职,所遗昭陵掌印,由陈默接任,旨到速速办理交接,钦此!’”
内宫监掌印田义没过十五就被万历派到了南京当守备太监,为的就是给守了好几年陵的阴尚德腾个位置,一来安抚张鲸,二来提拔田义,三来嘛,也好安排陈默。煞费苦心之余,倒便宜了阴尚德。
陈默虽然早知真相,如今念罢圣旨,仍旧止不住暗自腹诽,埋怨朱翊钧心眼儿太软,明知张鲸在灯市杀人案中心思不正,不惩罚不说,还将内宫监掌印的位置赏给他的义弟阴尚德。
内宫监执掌国家营造宫室、陵墓,并铜锡妆奁、器用暨冰窨诸事,相当于外廷的工部,权势甚重。本来田义自成一派,与张鲸面和心不合,如今阴尚德出任掌印,张鲸如虎添翼。
“这下好,不但当初羞辱之仇没法儿报了,还让张鲸势力大涨,真是得不偿失,怕老子升的快,存心给老子找麻烦啊!”
只是这心思自然不能让阴尚德知道,收起圣旨,陈默假惺惺将尚迷瞪着的阴尚德搀了起来,笑道:“阴公公,万岁爷体恤您,召您回京出任内宫监掌印,日后或出镇一方,或入职司礼监,前程似锦啊,恭喜恭喜!”
此刻阴尚德已经回过味儿来,强压住内心的狂喜,以为是张鲸的手笔,一边暗暗感激,一边拿起了架子:“陈公公客气了,十八岁便出任一陵掌印,比起你来,咱家可就又差的远了。唉,咱家老了,日后还得看你每啦!”
王八蛋,得了便宜卖乖!
陈默暗暗腹诽,笑道:“阴公公说的哪里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何况公公年不过五十,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如此说,过谦了吧?”
说着见彩玉皱了皱眉往朱翊鏐的房间走去,显然不想听自己跟阴尚德虚与委蛇,暗暗苦笑,虽猜对方一定叮嘱过阴尚德,仍旧忍不住说道:“不说这些了,阴公公此次回京自是大喜之事,不过有件事咱家还是想叮嘱公公一句。”
同为掌印,不过那内宫监掌印可比陈默这陵监掌印权利大的多。阴尚德已然进入了角色,闻听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