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就是岁数太小了些,哪怕他过了三十,朕又何必如此忧心?”
郑淑嫔听了噗嗤一笑,朱翊钧连忙转身问道:“爱妃为何发笑?”
“咱是笑陛下读史不精。”
“哦?”
郑淑嫔伸出纤纤玉指,轻点了朱翊钧鼻子一下,吐气如兰:“你呀,太过拘泥了,人家曹冲称象时才六岁,甘罗被秦王封为上卿,也不过十四岁。俗话说‘英雄出少年’,俗话又说‘有志不在年高’,陛下真要觉得少言是个人才,又何不大胆启用,试上一试呢?”
“爱妃有所不知,朕这个皇帝当的窝囊啊,许多事,根本就不是朕想如何就能如何。”说着再次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样子十分无奈。
郑淑嫔十分心疼,往后坐了坐,将朱翊钧搬倒,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给他掐头,一边说道:“好了陛下,既然心烦,就别想了……您才二十,迟早有乾纲独断的那一天。”
“嗯!”朱翊钧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乾清宫离着延祺宫不远,陈默很快就取了红箩炭回来,进了延祺宫,发现人们都在后殿,前殿无人,急忙悄悄的寻到存放木炭的地方,将手里的红箩炭扔进炭堆,取了些原本的木炭带上,出门在宫灯照射下打量一番,发现二者外表并无特殊差别,这才安心,往后殿行去。
他刚走不久,便有一行人挑着鹅黄色的宫灯迤逦而至,为首一女款款而行,灯光下面如寒霜,淡蓝袍子随风飘荡,正是王思琪。在她旁边,一人大袖飘飘,头戴梁冠,身穿坐蟒袍,居然是冯保。二人身后不远处便是李太后的坐辇,坐辇上,李太后笔直端坐,黛眉倒竖,杏眼中惶急而又杀气腾腾。
木炭很好点燃,工夫不大,两个火盆中的木炭便冒出了通红的火苗,淡淡的烟雾随之消失,并无差别。见此情景,孙秀的老脸不禁变了颜色,郑友德也一副失望的表情,只有冯源,游移不定的望着陈默,猜不透为什么会如此。
“好了,现在可以端进去给万岁爷过目了!”陈默淡然吩咐,便有两名小火者上前去端火盆。
恰在此时,远远传来一声娇喝:“且慢!”众人纷纷回头,陈默心头巨震:“怎么太后跟冯保同时来了?”
娇喝乃思琪所发,声音既落,李太后的坐辇也落在了雪地上,思琪上前,将其搀扶了下来,众人见状,黑压压跪倒在地,磕头山呼千岁。
李太后并未让大家起身,而是望了眼丹陛上的两只火盆,肃声问道:“不在里边伺候皇帝,都围着两只火盆做什么?”
“是这么回事……”孙秀抢先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末了道:“现在结果出来了,不过,老奴怀疑其中有鬼,小陈公公有弄虚作假的嫌疑……”
“作假?”李太后打断孙秀,摇了摇凤首:“不可能,他是皇帝的贴身宦官……冯源,你过来!”
她的话头突然转到了冯源的身上,倒让大家同时一愣。
冯源怯怯的抬头望了李太后一眼,小心翼翼的膝行挪了过去,在积雪上留下了两道沟壑:“太后,奴才该死,奴才……”
他话未说完,李太后突然抡起玉掌,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脸上,便听啪的一声脆响,所有人都怔住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冯源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反应过来之后,顾不得揉脸,磕头如小鸡啄米,雪地被磕的结结实实,额头也渐渐红肿起来。
李太后冷冷的看着冯源,既不叫停,面上也无怜惜之色,如同看一个木偶。
“太后息怒,凤体要紧!”冯保噗通跪倒在李太后旁边,李太后却不为所动,如同冰雪雕塑一般,冷冷的向外散发着寒气。
“母后,怎么把您也给惊动了?”朱翊钧终于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从郑友德的房间跑了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虽然已经知道朱翊钧没有大碍,不过直到此刻见他活蹦乱跳,李太后一直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却暂时忘记了尊卑伦常,抬手就在朱翊钧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你可知道,听说你中了煤毒,险些把哀家吓死。你说说你,好好的乾清宫不住,不尊祖制,偏偏来这延祺宫,万一要是出点岔子,可让哀家怎么跟天下臣民交代?又让哀家怎么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李太后真情流露,冰冷不再,泪花涌现,不再是一国主母,而只是一个担忧自己儿子安危的母亲。
“让母后担心,儿臣罪过!”见惯了李太后冷酷严峻,乍见她流泪,朱翊钧突然感觉鼻子发酸,噗的跪倒在了她的脚下。
发泄一番,李太后终于回过了神,见朱翊钧当着这么多人给自己下跪,顿觉不妥,连忙将他搀了起来:“快起来,皇帝刚刚好转,地上太凉,别伤了身子……郑氏,陈默,还不过来伺候着?”说着面色突然转冷,提腿踹了冯源一脚:“这样的人还留他作甚?拖下去,杖毙!”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万岁爷,老祖宗,救咱,救……”冯源的嘴被一名孔武有力的番子大手捂住,声音戛然而止,扑腾着被拖了下去,很快,便传来了沉闷的扑扑声,夹杂着他的惨叫,一声一声,杜鹃泣血一般,听的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没有人出声,场面死一般的寂静,直到冯源一声凄厉的惨叫,再无声息之后,才有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回太后,冯源已经断气!”
李太后面不变色,点头吩咐:“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