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王朱翊鏐,真的是做皇帝的料儿吗?”黑洞洞的铳口对着,陈默浑身一紧,汗毛都竖了起来,却未直接回答冯保的问题,反而问道。
冯保不答,眼神却愈发凌厉起来。
“好,就算‘将相本无种’,朱翊鏐可以做皇帝,但是,老祖宗您想过没有,他真的可以坐稳这个皇位么?外廷文武,您真的肯定能够一手遮天?”
冯保仍旧无语,眼神也依旧凌厉。
“好,晚辈就揣测一下您的计划,拉拢禁军诸卫,掌控兵权,这是首要之事,近来您屡次出入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府上,想来就是为此。其次展示力量,安抚内外臣工之心,弹劾内阁张申两位辅臣,大概便是为此。最后,拉拢潞王,逼宫逊位……晚辈刚刚脱离小火者身份才多久,便能窥测到这许多事情,万岁爷掌握厂卫,您真的可以肯定他毫无察觉?说句不客气的,刘守有与您的交往,晚辈便怀疑他受到了万岁爷的指示……”
“不可能,”冯保终于开口,面无表情的微微摇头说道:“历来锦衣卫指挥使都是皇帝重臣,凡新帝登基,首要更换的便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而刘守有先皇时便出任此职,万岁冲龄登基,内外琐事皆由咱家与太岳处理,才让他得以任职至今。太岳故去,万岁与咱家渐行渐远,拿下刘守有,改由他所信任的骆思恭替代乃是迟早之事。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刘守有都不会背叛咱家——咱家已经箭在弦上,少言,危言耸听没用,你只告诉咱家,你究竟站在朱翊钧一方,还是站在咱家一方。”
“假如刘守有选择出卖老祖宗向万岁爷邀功请赏,如此天大的功劳,莫非还保不住他的位置?”陈默仍旧没有回答冯保的问题,反而匆匆问道。
假如说以前他只是怀疑这个推断,那么,联想不久前朱翊钧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几乎可以肯定,事实的真相定然就是自己所推测的这般。
什么“冯保变了”?初听朱翊钧这话陈默惊则惊矣,其实内心深处十分欣喜,还以为那是朱翊钧信任自己的表现。现在他突然想到,最起码可以掌握东厂大半力量的朱翊钧(张鲸),在选择相信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又怎么会不提前观察一番呢?而但凡朱翊钧多花些心思,自己与冯保之间的亲近关系根本就不难查出来。一句“冯保变了”,焉知潜台词不是在敲打自己?
想到这些,陈默忽然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突然发现,自己如今的处境虽然表面风光,其实竟然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稍一不慎,等待自己的绝对是万劫不复。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投靠冯保,选择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未来那一场结局不明的巨大冒险上?是,根据历史的记载,冯保没有成功,不然,他的结局就不是孝陵种菜,残年终老了。但加入了自己这个变数呢?事情的结果马上就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朱翊钧绝对还是看重陈默的。这一点,陈默自己心里十分清楚,不然的话,冯保也不会如此看重他。
只要他暗中相助,冯保的计划,成功的几率必定大增,这才是他在冯保心中真正的价值。
朱翊钧敲打自己,应该是希望自己离冯保远一些吧?陈默沉思着,却不敢肯定。他所可以肯定的仅仅是冯保对他的需求是十分迫切而又真实的,假如他是一个投机者的话,毫不犹豫,他就会选择冯保。
偏偏他不是一个投机者,他不希望,将大明的未来寄托在潞王这样的人身上。
“刘守有不会这么做!”冯保定定的说道,说完,沉默一下,又道:“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咱家认命!”
“老祖宗您也不敢肯定,为何一定要冒险呢?主动引退,回家做一个富家翁不好么?”这是最完美的结局,真的引退,不但能够打消朱翊钧的疑虑猜忌,时日久了,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陈默不死心,仍旧再做最后的努力。
“有些事情,咱家也是身不由己啊!”冯保的眼神不再凌厉,缓缓暗淡下去,脸上也浮起一抹疲惫。不过他很快深吸一口气振作起来,渐渐垂落的手臂再次挺的笔直,将象牙手铳的铳口对准陈默的胸膛:“别废话了,答应帮助咱家,便在那张白纸上写上一份效忠书,不答应,就死!”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刻,陈默的心倏地沉了下去。
有个词语叫做“思绪如飞”,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掠过无数画面,诸如思琪焦切的俏脸,诸如朱翊钧胖乎乎的身姿,诸如李太后软乎乎的屁股,还有饿殍遍野,还有八旗辫子兵纵横,还有八国联军为恶,还有膏药旗飘荡下黄皮鬼子犯下的那一幕幕令人发指的罪行……
他突然发现所有的努力根本就没用,华夏民族如同受到了诅咒,即使自己拼尽一切力量,结局仍旧与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
既然如此,那自己的穿越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瞬间,他突然心灰意懒起来。无法给心爱女人幸福,也无法改变大明衰落的命运,难道真的昧着良心扶植潞王登基,成为历史的罪人?
不,他用力握紧了拳头,勇敢的望着冯保,动作缓慢,却又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对不起,老祖宗,假如您真的为了您的权势一意孤行,陷大明于危机之中而不顾的话,晚辈得罪了,开枪吧(开什么,咱想了半天,开铳吧?怎么读怎么别扭,好吧,就开枪吧,爱咋地咋地吧)!”
“你不怕死?”冯保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