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听着雍正雄心勃勃的计划也有些兴奋,但毕竟是当了近三十年宰相的人,兴奋的火花一闪,接着就想到了困难。他不抽烟,只把玩着五冬六夏从不离身的一把湘妃竹扇,沉吟良久才道:“火耗归公发养廉银,损了官员收项,士民一体当差纳粮,又损富益贫。自祖龙到今多少皇帝,这是第一篇吏治真文章。作好了,皇上也是千古一帝,但掣肘的又何其多,办起来又千丝万缕,何其的难!”雍正面无表情,许久才道:“要没有难处,别人早办了。还轮得到朕?别说朝廷里外上下,就是宗室国戚,朕的兄弟子侄,不赞同的也居多。朕心里清清楚楚它的难。但这事和你们反复谈过,这些事越往后拖,留给子孙,他们越难办。朕不作圣祖之后的庸主,你们也不要作庸臣。就算是‘兴头’里,谁阻了朕这个兴头……最亲的人也难逃朕大义灭亲!”说罢将奶子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此时连和尚晚课也已经结束,深邃的古刹里一片寂静,暗夜中只听窗外微啸的西北风掠房而过,和无尽的大雪片片落地的沙沙声。
“皇上宏图远谋人所难及。”不知过了多久,允祥才幽幽地说道,他的声音很低,寂静中却显得格外清晰,“我们兄弟二十四个,早夭了四个,还有二十个。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要是八哥十四弟他们能……那该多好!平心而论,他们也都不是无能之辈啊……”李卫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揣摩到是为乔引娣的事谏讽皇帝,“此刻,提出来真是火候,十三爷真是个角色!”他心里暗自叫劲儿,却不肯再插话,只竖起耳朵等着雍正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