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大多是红木,长得很高且很直,争抢着天空的阳光。但经过河流的冲刷,沿岸许多长势贪婪的大树在河水里已露出稀松的根须,昨夜那场暴风雨,将这些大树拽倒很多。
倾倒的大树纵横交错,我拎着朴刀,踩着它们小心翼翼地朝食物靠去。向森林深处望,里面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下,缠着各色藤条,蕴含腐败和潮湿的气息。森林的神秘,在于它内部上亿生命的频繁转化。一种生命的死亡,却造就了其他生命的诞生与延续,形式各种各样,生长速度惊人。假如人的生命也贸然参与其中,天知道将会以怎样的形式和速度转化成另一种生命。
这座壮阔的绿色天篷,使每一棵置身其中的大树像充满使命的战士,它们的生长,仿佛不是为了提供生命繁衍的环境,而是要征服世界。
由于森林里弥漫着浓浓烟雾,我眼前的能见度极小。眼角两旁的绿叶上还存留着不少雨水,偶尔被我碰到,立刻哗哗地洒落下来,吓得脚底下河流里牙签密集般的小鱼纷纷逃窜。划小筏过来之前,我幸好穿了件绿色外套,不然回到船上之后,整个胸背都会过敏,泛起红红的肉痕。在泰国的丛林里作战时,很多士兵都患过疟疾,其中因乱吃小兽肉得病的例子也有。
猴子的种类很多,土著人有用猴血刺激性欲的习惯。对我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男人来讲,虽然肉眼看不到动物血液里的微生物,但起码具备了安全防范的意识。狐猴的肉我没吃过,也没听人说过可以吃。现在我只想把击落的几只狐猴捡回去,结合池春的医药知识,再考虑是否可以用来充饥。
暴雨对大船里的我们,以及水中和树枝上的生命来讲,充其量是在下雨,但对那些生活在树根或落叶下的爬虫类,无异于一场天灾。一片巴掌大的叶片上,爬满一层晶红的蚂蚁,它们不断地翻转爬动,刺激水下的小鱼涌上来啄食。这样的一片叶子对蚂蚁们来说,无疑像渡船,一旦靠到合适位置,边沿的红蚂蚁就会齐心协力咬住附着的物体,让大部队攀爬上岸。
在这样的一个特殊团队里,没有哪只蚂蚁在踩着同伴的头顶往安全处攀爬时会发出优越的讥笑,也不会有哪只被踩着的蚂蚁会咬牙切齿地埋怨命运不公。吃的是食物,拉出来的是良心,或许就是它们生命的本能。没有任何的私心杂念注入这种勤劳勇敢的肌体之内,这使它们形成了强大的力量。
我用朴刀砍下一截两米长的树枝,打算去够一只被子弹击中脖子的狐猴。这只猴子的分量很重,树枝不能直接把它挑起它,只能一点一点将它拨到我脚下。
猴子流出的血,引来很多偷腥的龙鱼,它们在水里摇摆着扁长的身子,使劲儿蹿咬哄抢,生怕少吃到一口。看到这群龙鱼毫不理会头顶晃动的树枝,我恨不能有个大网兜,将这些肥美的鱼儿一下全捞上来,提回大船活活煮了。
这只湿淋淋的狐猴,头部和身子只剩一点皮肉连接着。狙击步枪打这种小体积动物,简直就是门大炮。我不断用长杆儿拨拉狐猴,那二十多条龙鱼带着因水位上涨的兴奋,一刻不肯松懈地啄食着,令我一时难以够到漂浮的猎物。
若举起木棍猛砸一下水面,吓跑这群见我没捕鱼工具就有恃无恐的小生灵,也会给自己招惹麻烦。这种浓密潮湿的森林,除了高处的动物利用尖叫声交流,大部分陆地生物靠低吼传达信息和获得信息。木棍猛抽水面的声响,对人类来讲,没什么太大异常,可对在水下潜伏的大型凶猛生物,却是极为敏感和充满诱惑。
就在我好不容易将狐猴的尸体拨过来,就能用手够到时,一条长长的龙鱼甩着白磷闪闪的尾巴,“哗啦”一声,被蹿出水面的大海狼歪着脖子咬在嘴巴上。
我险些后仰栽进藏满牙齿和眼睛的浅水中,幸好用摇晃着的双臂迅速平衡住了身体,把重心稳固在湿滑的横木上。心脏和全身的汗毛,却直往头顶上蹿。
这是一条中年水狼,它用两只湿乎乎的小黑爪,捂住咬在嘴巴里的龙鱼,并没及时潜回水中,反而瞪圆墨亮的小眼睛,好奇地观察起我来。可能它感到自己长这么大,见过食物链下端的各种鱼类,也领教过食物链上端的各种猛禽恶兽。但却从未见过长得像我这种外貌的人类,因而深深地吸引了它。我没有理会这条水狼,只想先捡到那只依然还在流血的狐猴。
意想不到的是,我刚拽起狐猴长长的尾巴,那只水狼却用它的一只小黑爪,拽住了狐猴的一条腿,和我做起拉锯子的游戏来。那傻乎乎的表情和眼神,仿佛在疑惑我为什么抢它食物。
其实,我知道它也在寻找食物,但它却忽略了一种危险。我的力气远比它大,每扯回一点狐猴,这只水狼也跟着靠近我一点。水狼刚开始出现时,我没有打它的主意,因为这种东西只要保持它本身的机灵,是很难抓到的。
它本该安分守己地逮鱼吃鱼,回到族群里老老实实呆着,却偏偏被眼前的兽肉迷惑住了。我右手慢慢放下枝杆,摸向身后的朴刀,这个过程它看不到。
我扯着猴尾巴的左手,先往后拉了约三公分,再给它拽回两公分,如此欲擒故纵地挑逗,给它一种有机会获得整只兽肉的幻想。就在它沉迷于这种游戏的刹那,我牙齿一咬,抡起身后的朴刀,从高空闪电般落下,锋利的刀刃在它茸毛水湿的球形脑袋上霎时劈出一道深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