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们了!”区舒云拿起笔,在家属一栏,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妻 舒云”。
站在一边的李重甲看在眼里。区舒云注意到了李重甲的眼神,坦然回望李重甲。
李重甲苦笑,“舒云,你守好秦先生,我先走了。我去制造局看看重光怎么样。”
区舒云点头,李重甲往外走。
区舒云看着李重甲满是血迹的背身,“李重甲!”
李重甲站住了,没有回头。
“谢谢你。”
李重甲扬了下手,走了,区舒云没有看到,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他终于得到了一个感谢——他相信,这不过是个开始。
阿四戴着锁链,被推进一个单独的栅栏牢房,牢门又锁上了。他渐渐适应了黑暗,四下看,发现隔壁也是个栅栏牢房,七八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人有点脸熟啊,”有人道。
“像制造局李总办,区巡抚的女婿!”
“喂! 是不是李总办?”
阿四也看清了对方,是几名新军下级官兵。
一个下级军官,“问你呢,说话呀!”
阿四点点头。
“嘿!真是呀。”
“快看快看!”
“这一身真体面!”
几双眼睛隔着栅栏看阿四,倒像围观一个怪物。
下级军官嗤笑,“哎,我们闹革命,给抓进来了,你堂堂李总办,犯了什么事?”
阿四结巴地回答,“我……我跟你们一样。”
下级军官愣了一下,“扯淡!全广州都快成你们家的了,你革命?那不就是革你老岳丈的命吗!”
几名新军官兵全都笑了起来。
阿四被笑得很不舒服,也不想辩解,转开了头……却忽然愣住了。
不远处甬道上,一个身影被几个狱卒簇拥而来,不是区巡抚是谁?!
阿四惊讶地看着,只见区巡抚一身官服,但不像来视察,倒像入监——他身后跟着铁刚,区巡抚步子又稳又沉,倔强地目不斜视。
阿四震惊,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耳边响起几个新军官兵的声音,“那不区巡抚吗?”“他怎么也被抓起来了!”“管他呢,贪官活该!”
区巡抚等人走过阿四牢房外,阿四抓着栏杆叫道,“区……”
区巡抚回头,认出阿四,目光中百感交集,却一句话没说,扭头继续往前。
阿四喊道,“岳丈!舒云呢?舒云没事吧?”
区巡抚再没回头,倒是铁刚回头冷笑,“李总办,是想让夫人来陪你吗?”
阿四无语,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病房里,区舒云坐在病床前,守着昏迷不醒的秦少白。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遥远的枪声,也许是鞭炮声。
区舒云执着秦少白的手,轻声道,“少白,你不会死的。你说过不会把我孤零零地扔在这个世上。革命还没有成功,你不会就这么走的。我以前不懂革命,不懂得革命就是要流血牺牲,我什么都不要求你了,我不用你陪着我,可你不能就这样死了……”
她泪如雨下, 捂住脸,低声呜咽。
秦少白安静的脸庞,一滴眼泪,慢慢从眼角渗出。
可惜,区舒云一直捂着脸哭,这一幕她没有看到。
警所内,曾经关押秦少白的小屋,门开着。门外两三双脚步在来回走动。
铁山一脸怒气,身后跟着两名亲兵,他转向几名警察,“他说过他叫李重甲?”
出现过的那名警察低着头,“是,大人。他说他叫李重甲,胡千总才让他进来的,他一进来,二话没说就开枪打死了胡千总。”
铁山咬牙切齿,“发布通告,通缉李重甲——”
“嗻!”一个亲兵应声,往外走,一个身影正走进来,正是李重甲!
“大人找我?”李重甲不卑不亢地站住了。
铁山一愣,“唰”地抽出了马刀。
李重甲面不变色,“大人可否听我讲两句话?”
铁山死死地盯着他,“说。”
“你们出去。” 李重甲声音不高,但颇有威严。
警察和亲兵都看向铁山,铁山微微点头。
警察和亲兵都退出,带上门,只剩下铁山和李重甲。
李重甲道:“我是有意救走秦少白的。”
铁山,“这是一句,还有一句。”
李重甲接着道,“贪官虽倒,乱党实力仍在,只有救走秦少白,我才能进入乱党核心,给大人继续卧底,抓黄兴,抓孙文!”
铁山一愣。
李重甲很平静,“如果大人觉得一劳永逸,从此高枕无忧,那就把我杀了吧。”
铁山审视李重甲,判断他是真心,还是继续骑墙,“为什么之前不说?”
李重甲平静道,“好主意都是事到临头冒出来的,不可能全都计划好。”
铁山微微点头,手中的刀,忽然划向自己的左手。
血从手掌渗出。李重甲一愣,看着。铁山把刀缓缓伸向李重甲,李重甲明白了,伸出手掌,让铁山用刀尖划过,血渗出。
两人的手掌慢慢贴在了一起。
“铁山今与李重甲歃血为盟——”
李重甲跟着道,“李重甲今与铁山歃血为盟——”
“二人结为兄弟——”
李重甲愣了一下,跟着道,“二人结为兄弟——”
“当齐心协力,共诛乱党贼酋,同振大清盛世,若有违反,天诛地灭!……”
本应是新春佳节,当夜,广州城却起火骚乱,全城不得安宁,哭喊声中夹杂着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