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正色道:“田公公辛苦了,请代铁某向皇上、摄政王叩头,就说铁某办事不力,让孙文从香港跑了,但铁某会让孙文从此成为无缘之水,无本之木,老死海外!”
“听明白了,铁大人请吧,外边都等半天了,也该去露个脸儿啦。”老太监往外一指。
铁山看着一边给他备好的将军官服,又望向窗外远处码头上乌压压的官员队伍,脸色阴沉。
总督和区巡抚等人一直等了大半天,没等着新任广州将军,总督叫来亲兵队长,奇道:“难道走了?!”
区巡抚摇头,“可他从哪儿来的呀?没见着个影呢!”
亲兵队长不知道该先回答哪句,只好道:“好像是从香港来的轮船下来,就带着一个随从,雇了辆马车走了。”
区巡抚大吃一惊,“香港?难道是铁山?!”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快速穿过城内街道,李玉堂坐前一辆,阿四则和小丁、老丁坐后一辆,做最后的准备。
“牛津,牛津大学政治系,”阿四像顺口溜似的念叨,“牛津大学在伦敦的西边,英国国王是爱德华五世……”
“七世!”小丁纠正。
“七世,七世。我娘是后娘,我只叫太太,不叫妈,还有个舅舅姓郭……”
“曹!”小丁颇感绝望。
“行了!”老丁看也不看地打断了他们,“别费劲了,只要过了老太太这关就行。”他转向阿四,“到时候你少说话,多磕头,磕头你总会吧?”
阿四急忙点头,“会,我会。”
“车慢点,慢点……”老丁跟车厢外车夫叮嘱一声,回头看阿四,“还有什么,再让他背背……”
小丁不服气,原来他爹也紧张。
李宅是典型的西关大屋,白花岗石脚、水磨青砖精砌墙壁,矮脚吊扇门、趟栊、硬木大门三重门,分成大中门,和两个小侧门。
马车停下来,老丁刚下车,侧门便开了一扇,一个家仆迎出来,“丁总管。”
老丁:“老爷到家了吗?”
家仆道:“已经进家了,夫人听说少爷回来,本来准备了接风宴,老爷吩咐说老太太病得那么厉害,什么虚礼都免了,要少爷现在就去祖宗厅,拜祖,为老太太祈福,然后直接搬进头房,搭床伴宿,昼夜服侍。”
老丁点头,“好,好。”
小丁已经下车,在马车下摆好了下车的椅子,阿四下车,小丁恭恭敬敬去扶,阿四对小丁的伺候还不适应,对他微笑地点头,倒被小丁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是少爷!阿四在心里提醒自己,他扯扯白西装、压低巴拿马草帽,推推墨晶眼镜,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站都不太会站了。步也不知道怎么迈,大步好小步好?低头好昂头好?
忽然锣鼓齐鸣,不知道从哪冒出两只大醒狮。两只狮子蹦跶着冲上来,围着阿四上蹿下跳,翻滚着皮球大的眼睛,憨态可掬。
阿四完全吓傻了!看小丁,小丁也傻了!小丁看老丁,老丁也傻了!
醒狮只顾跟阿四亲热,阿四躲也不是,迎也不是,手足无措,哭笑不得。
狮子头舞得正欢,忽然停下,狮子头摘下,露出一中年壮汉热情洋溢的脸,一身舞狮装,显得十分怪异有趣。他是李重光的娘舅曹三德。
“阿光,以前你最喜欢我扮的醒狮了!这个狮子头,记得吗?你还给他起过名字呢!叫什么来着?”曹三德捧着大狮子头,在阿四鼻子前晃来晃去,“叫什么来着?”
“叫……叫……”阿四面对突如其来的“考试”, 完全懵了,只能傻笑,他是谁呀!阿四快疯了!
阿四心里紧张急了,脸上只能持续傻笑,撒娇式的傻笑:“嘻嘻,嘻嘻……”
墨镜忽然被粗暴地摘下来了。曹三德定定地看着阿四:“让我好好看看你!”
看了半天,曹三德大手掌拍拍阿四的笑脸,居然有些感动:“还那样,没变!走,你娘等着你呢,跟我去见你娘!”说着一把拉过阿四,一手把狮子头扔给另一个人,“你们接着舞,要响!越响越好!”
阿四被曹三德拉着往门里走,一直看小丁,小丁不敢出声,做着“舅舅”的口型,阿四看不明白,小丁急得快跳起来。
“阿光,半天你还没叫人呢?”曹三德终于想起来。
阿四:“啊?啊……啊嚏……”
小丁终于冲过来救场,“舅老爷,小心门槛!”
“舅舅!阿舅……”阿四叫的那个甜,
曹三德乐了,大手掌又上来,阿四躲闪不及,被一巴掌拍在脸上,“还那个样……跟闹着骑我脖子时一个样……”
李玉堂站在门口,皱眉道:“三德!这是干什么?”
“给老太太冲喜啊。”曹三德看见李玉堂,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我们那边一个神婆很准的,她算过,宅子前后要有响器可以冲邪神驱病魔,还得……”
“老太太刚睡下,赶紧撤了!撤了!”李玉堂显然对这个二百五小舅子无可奈何,转头瞪了阿四一眼,“重光,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祖宗厅烧香!”
“是。”阿四终于得救,迅速钻进家门。
曹三德显然也比较怵这位妹夫,扫兴地回身摆手,“散了吧,都回去吧!”
正门进门是一座玲拢剔透的木雕通花套石刻红花玻璃大屏风,屏风后面是门厅,两侧大窗是蚀刻红蓝玻璃满洲窗……门厅,天井,二厅……李玉堂走在前面,阿四紧跟在后,眼睛都看不过来,也不敢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