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婷不知道顾妈妈是如何度过这一天的,她只知道妈妈一下子松开了她的手,随后被人群挤走,四周都是陌生人,她害怕极了,迫切地想离开这里,无助地喊着妈妈,却没有回应。
“洪水来了,大家快走。洪水来了,大家快走。”周围不停地有人重复着这句话。
顾婉婷还不到十岁,从未见过洪水,不知道洪水的恐怖。她跟着人群走,不停地喊着妈妈,但喉咙快喊破了,回答她的也只有汹涌的水声。一bō_bō汹涌的洪水袭来,顾婉婷支撑不住,身子向后仰去,消失在茫茫大水中。
顾婉婷随着洪水上午浮动,她拼命地水中抓东西,却无果。她恐惧,她无助,她无力,她害怕,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周围的一切都要把她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暗。她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带去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就在她放弃挣扎的时候,她卡在一棵大树中间。
原本的小镇变成了漫漫的一江黄水,在凌晨的日光中,浩浩荡荡向东流去——这个景象是她永生难忘的。
抱紧大树,看洪水流动,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么漫长而无助,顾婉婷害怕极了,头越来越沉重,仿佛感觉到生命在流逝.这种等待死亡的感觉,顾婉婷一辈子都不愿意想起。可有些东西不是想不起来,而是忘不掉。
她恨顾妈妈,恨她为什么松开她的手,更恨顾正渊为什么要摔倒。她觉得他们虚伪,明明更疼爱弟弟,却在外人表现得女儿更宝贝。是,家里每次有好吃的,绝对是她先吃,而且是吃最好的。那又怎样呢!这是她应得的,谁叫她的成绩好。如果她成绩差一点,没有考上是重点中学,恐怕读完初中就外出打工了。还有当年她跳舞跳得那么好,舞蹈老师都说她天赋佳,是个跳舞的好苗子,可结果呢,还是放弃她,让弟弟去学唱歌,结果却连个专科都没考上。所以当顾婉婷听到弟弟没考上大学时,她既幸灾乐祸却又恨他不争气。看吧,哪怕给他这么好的资源,也还是不如她。哼,明明有这么好的资源,为什么还是考不上大学,真丢她的脸。
为了远离这个家,顾婉婷报考了外省的大学。开始,顾婉婷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每天忙着学习,赚钱,自由自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每年除了过年回一次家,其余时间都呆在w市。可是,一切都随着乔姨去世而改变。
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有多恨,就有多爱;有多坚持,就有多痛苦。到头来我们会发现,血浓于水,亲人永远是亲人。爱,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顾婉婷想,她太自私了,把父母对她的好认为是理所应当,父母为她付出这么多,她却从未在身边尽过一天孝。母亲生病,父亲胆结石住院,都是弟弟一个人忙前忙后,她又什么资格嫉恨弟弟。弟弟那么小就知道心疼她这个姐姐,大冬天的把她冰冷的脚放在他肚子上,她难道不应该更加疼爱自己的弟弟吗?
顾婉婷想家了,她决定毕业后回家乡支教,让更多的农村孩子有大学可读。而且这样可以周周回家,有更多的时间与家人相处。
可现实却给她致命一击。
何坤达告诉顾妈妈,他给乔姨买的保险,有40万赔偿金,到时候分20万给顾妈妈,让顾妈妈在c市买一套房,这对顾婉婷嫁人、顾正渊娶媳妇都有帮助。听他这么说,乔氏兄妹一改之前对何坤达的看法,认为他是有点良知的,便再次原谅了他。
顾妈妈回去后,虽然对姐姐的去世很伤心,但逝者已逝,顾妈妈为了儿女的未来,把所有精力转移到看房上。正所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所有人都低估了何坤达的脸皮厚度,他再一次刷新了历史。顾妈妈已经把房子看好,定金也交了,可何坤达却是一次次地打电话给顾妈妈说钱没到账,由开始的等两天,变成等两个星期,再变成等两个月,最后变成“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电话是空号”。
那段时间,顾妈妈几乎天天打电话给顾婉婷诉苦,顾婉婷想了想,决定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钱14万都拿出来给顾妈妈买房。顾妈妈风风火火地把首付付了,可房产证上,只写了三个人的名字,顾开盛,乔美琴,顾正渊。顾婉婷生生地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外人,他们三才是一家人。尽管如此,顾婉婷还是每个月打6000元回去,乔姨说得亲人永远都是亲人。快过年了,顾婉婷第一次踏进新家,顾正渊对顾婉婷说:“这以后就是我的屋了,你是客人,要住客房。”或许顾正渊当时只是开玩笑,但听在顾婉婷耳朵里,却是那么刺耳,那么讽刺。回家的这些天,顾婉婷发现自己与这个家格格不入:卧室的设计她不喜欢,她安慰自己说,没关系,看多了就习惯了;东西放在哪里她不知道,她安慰自己说,没关系,她才刚回来,以后就知道了;饭菜不合她的口味,她安慰自己说,没关系,在富豪家吃清淡的东西吃习惯了,偶尔吃些重口味也不错;弟弟女朋友穿走了她的新鞋子,带走了她的新衣服,拿走了她的化妆品,顺走了她的洋娃娃,她安慰自己说,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