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想,一向坚毅刚强的穆逸辰,或许只有在那个时候才会显露出自己的脆弱吧。
他喊:“住手,放了他们,一切与他们无关……傅锦,你快走,你可以没事的……唐潇……唐潇……”
傅月就是这样知道了唐潇的名字,而唐潇的口中也一直喊着穆逸辰的名字。
唐潇先比穆逸辰醒来,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到他的床边,将自己的耳朵贴近他的心口,听着他胸腔里跳动的声音,她这才平静下来。而从醒来的一刻开始,她就没再休息过,一直守着他,听他的心跳,喂他喝药,帮他换药,直到他醒来,也第一时间抱住她。
傅月当时就想,自己曾经死缠烂打追逐的男子,最终还是遇上了能够融化他的女子。
这些年傅月经历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早已对年幼之事不介怀,反而和傅锦一样,将穆逸辰看作了唯一的、最要好的朋友。
随后,唐潇告诉傅月,在帝都拿到圣旨之后他们没有过多地停留,马不停蹄地出了城,然后从山路离开,因为按照穆逸辰十岁时的经历,如果按照正常的路线离开,必定会遇上杀手劫拦。而那时,他们都身负重伤,再没力气去突围,于是选择了山路。
可是,谁知道他们的马车也是被动过手脚的,拉着马车的马匹在跑出去不到三个时辰后就横冲直撞,最后摔下山崖,还好崖下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河,他们跌入河中就一路冲向了一片森林。在林中待了五天,体力恢复一些,他们又继续赶路。
然而,身受重伤的他们却没办法进城就医,一来是身无分文,二来处处都被安插了杀手,于是他们只能自行治疗,然后逃往雪影峰。
皇帝和穆霆只给他们留了唯一没有杀手的地方,那就是雪影峰。
雪影峰就是一座死亡之峰,不是冻死就是饿死,可傅月却将这里变成了他们的家,按照唐潇第一次看到这座旭月居所说的话,那就是:“有钱除了能使鬼推磨,还能堵住鬼门关。”
唐潇与穆逸辰在这里一住,就是三年。
傅月踩着雪地,听着幽幽飘来的琴音,朝着那抹白色的影子走去。
穆逸辰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银灰色狐裘,里面穿着一件纯白锦袍,如墨般的长发干净地束起,眉眼比三年前显得更加成熟,眼眸愈发深邃,脸上的戾气却有增无减。他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听到傅月的脚步声,便停了下来。
他抬头,脸上挂着从前绝对不会有的轻笑,声音很轻地问她:“昨日听江禾说你要亲自上来看我们,我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今日在此果然等到了。”
傅月站到亭里,将伞上的白雪抖了抖,收起来放到一边,坐到他对面,也笑着说:“你是知道的,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我定是不会亲自上来,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时机将至。”
傅月最后一句“时机将至”让正要重新弹奏的穆逸辰停了下来,望着她,眉眼轻动道:“这三年时间里,你亲自上来只有两次,这是第三次。”
“嗯,第一次是这里修建好,我同你们一起来熟悉地形,同时将退出火麒营的将士们带到你身边,组建赤龙营。”傅月说着回忆起来。
穆逸辰被冤枉流放后,火麒营大部分士兵和副帅江禾都纷纷退出火麒营,准备另投君主。可是穆释天又怎么会让他们得逞呢?马上就令人追杀火麒营退出的所有士兵,可他们毕竟不是普通士兵,在逃脱追杀后,他们就到了边界这一带,开始寻找机会。
傅月得知消息后,便立即将他们集结起来,组建了赤龙营。
“第二次,”穆逸辰接着傅月的话继续说,“是浮蒙与烽云正式开战,连战三月两国几乎都是平手,但是百姓却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也是这次的开战,穆逸辰和唐潇知道,穆云已不再是当年那被父皇母后维护宠爱着的皇子,他亲自披挂上阵,血战沙场。
这件事唐潇没少向傅月打听,除了知道他在沙场上受过三次重伤之外,一切都还算安好。
“那么这第三次?”穆逸辰眼中有深邃的光。
“这次我是来告诉你,穆释天病重!”傅月说这句话时,声音放得尤为低,可这句话却还是厚厚实实地落进穆逸辰的心里,激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