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羽汐则是头一回见识竺敏发怒,连忙住口。但心里,却觉得这位姑姑原来和大狸国的家人一样残忍。
陌儿与她相处一向如此,她早都习惯了,所以心里想的是,姑姑小题大做。
“竺羽汐,你我虽为姑侄,但宫禁之中,规矩森严,以后见面,还是要称我为母后。”竺敏收了怒火,缓缓教导道,“你身为君后,为自己,为大狸国,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配得上一国君后的尊荣。驭下不力,又被夫君轻视,你可想过,你日后如何在大月国立足,我大狸国颜面又何在?”
这话本是肺腑之言,竺敏说得苦口婆心,义正词严,可听到竺羽汐耳朵里,却是一肚子委屈。
我叫你姑姑,是表示亲近。我也想叫你母后,可夫君的面都没见到,我叫你母后,岂不害臊。你怪我被夫君轻视,可这夫君,不是你的亲儿子吗?都说他极尽孝道,你为什么没教他好好待我?他娶我的同时娶了侧后,我之前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你给我说宫规,那新婚夜不来君后宫室,是不是也合乎宫规?
竺敏将竺羽汐的神色尽收眼底,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心里不由气恼更甚,却有苦说不出。
儿子端木沧笙一向孝顺,对自己言听计从,自小就知道将来要娶竺羽汐为妻,从没说过半个不字。可是昨夜,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居然同时娶了侧后,自己却一无所知。
而儿子娶的这个侧后兰伶,还是被他率兵灭绝的玉丹国国君的末等内侍。
在当时的诸国后宫品级中,国君有君后一位,统领后宫。君后之下,有侧后一位,仅居于君后之下。
侧后之下,又有妃八位,正妃四人,侧妃四人。侧妃及以上,都有独立的宫室,君上若想召幸,既可召她们去王上的宫室,也可自去他们的宫室过夜。
而侧妃之下,统称内侍,内侍没有定数,也无独立宫室,王上召幸后,也不能过夜。
内侍又有7个品级,末等内侍为后宫地位最低者。内侍晋封,必须逐级而上,一年只能晋封一次,即便生下王子,也只能跳一级晋封。
兰伶作为战俘,即便被国君看中,也只能做侍寝的宫女,连末等内侍的品级都够不着,端木沧笙却任性地给了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侧后尊荣。
不仅如此,按制,君后与侧后必须有先来后到。即便同时迎娶,也要君后先入宫,轿辇走宫门正门。
侧后出娘家的时辰,也必须在君后抵达宫门后。侧后轿辇从侧门抬入,先拜见过君后,方能回到自己的宫室。
可是,儿子一声不响,偷梁换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兰伶从宫门正门抬入,把竺羽汐从侧门抬入,这不是在给自己和大狸国难堪吗?
一向温顺的儿子,居然一当上君上,就如此欺瞒自己……他平日的孝顺里,到底藏了多少心思。
竺敏恨其不争地看着竺羽汐,懒得多说。
来了只片刻,她就发现竺羽汐毫无内息,心智又如此愚钝,在大月国想过上舒心日子,真是难上加难。他居然让自己的女儿就这样身无长物地嫁了过来,以为做了自己的儿媳,就一劳永逸了吗?
竺敏看看自己的掌心,强劲的内力已经消泯了她的手掌纹。自己功力再强,若要改变大狸国的命运,也是难上加难啊。
真到了用那个法子的时候吗?竺敏心中纠结地想着。
婆媳不欢而散后,竺羽汐一人在陌生的寝殿,想着自己从此就要孤身一人过下去,更加悲泣。
她怨姑姑狠心,陌儿脾气不过暴些,却是真心为自己着急。姑姑怪自己得不到夫君欢心,可面都见不得,又哪来的欢心,你不教好儿子,反而来怨我,亏我把你当亲人看待。
自己怎么说也是堂堂大月国的君后,可若不是她带了陌儿来,寝宫里居然没有其他宫女侍奉!这待遇,面子上连大狸国都比不上。在大狸国,宫人们再为难她奚落她,人数总是够的,排场总是有的!
竺羽汐就这么一个人胡乱想着,一会儿怨念,一会儿又担心端木沧笙会过来,而自己眼睛浮肿,梳妆才一半……
陌儿不在,自己什么都不会。这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时刻,至少当夫君露面,自己总得好看一点啊。
于是竺羽汐开始梳妆,自己折腾了半天,也没打扮停当。这些事,平日都是陌儿做的。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无助到令自己都厌恶的样子,竺羽汐不由更加怨恨。
她不知道,竺敏回宫后,已经开始了新的筹划……
“王后,公主年幼无知,又性情软弱,她真不是正宫主位的料啊。”莺儿遣散其他侍婢后,担忧地对竺敏说,“您瞧瞧,您还瞒着,不让她知道自己是从侧门被抬入的,不让她知道自己输给了一个二婚的末等内侍,可她,却宁可为一个刁奴伤心求情,也体谅不了您的苦心。”
竺敏面色凝重而坚定地说:“他太糊涂!欲成大事,至亲又如何?更何况是竺羽汐!瞧瞧那个云荃,把女儿教养成什么样了!他身为国君,为一点儿女私情,就置大事于不顾。你看看竺羽汐的性子、资质,哪里是被当一国公主教养过的?你看看咱们王上,哪里是优待亡国之君的。”
莺儿忧心忡忡地点头:“是啊,王后您担心的不错。那忻国国君肯投降,只求做个闲散王爷,王上一面兵不血刃就得到忻国,一面又厌弃忻国国君没骨气,将他终身幽禁,还取了他的内息,将他的子嗣都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