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来,他贵为太子,每个人都惧他怕他,战战兢兢地恭维他,也躲着他。
他并非看上去那样严苛残暴,那样喜怒无常,这是他刻意营造的假象,既是要迷惑魔族和那些与他的理念背道而驰的贵族,也是以这样的疏离来维护自己的神秘和震慑力,否则这妖孽的世界,以他的年纪,他完全没有把握以谦谦君子的形象来统帅。
可这无可匹敌的尊荣,也让他享受了旁人难以体会的孤独和静寂。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会放下身段和一个女孩子朝夕相处。
灵汐的眼中一片澄澈纯真,她明净的双眸仿佛一池汪汪的泉水,透亮得不染纤尘。
在端木元弘眼里,灵汐既胆怯又大胆,既有些傻气,又十分懂事。她在他严肃的时候安静地跟在身后,仿佛连气息都没有一般安静,可她目睹了其他人对自己的惧怕,却依然会在他宽容的时候又蹦又跳,甚至已经敢在他脸上有这样的动作。
端木元弘看着灵汐眼中毫无戒备的清澈欢喜,心中也不由融化一般软绵绵的。
她信任他,依赖他,她现在既像他的孩子,也像他的妹妹,不过三四天时间,那个安静忧郁的女孩就变成了一个活泼暖人的孩子。
这些年他先是一心寻找她,找到她后又一心要救她,而救她,既要完成兮若的嘱托,让她摆脱贵族身份,又要查明她体内那鬼怪的毒素。加之国事繁重,压力重重,他脑子里一直绷着一根弦一般,从不曾放松过。
他救灵汐,是出于对兮若的歉疚,是赎罪,他恨不得用自己的命解了灵汐的毒,来排解这些年时刻萦绕在心头的痛楚,也让自己在这盘死局中彻底解脱。
他一股脑地付出,觉得理所应当,只怕还不够,他从没想过要从灵汐这里得到任何回馈,他甚至害怕灵汐会追着他问自己的母亲,他到时要如何解释她那贵族身份的母亲为何会成为平民宗派剑宗的宗主。
可是,灵汐不但没有问,不但没有怪他,还从一开始,就如同他一心想报恩那样,在努力回馈着自己。
此时此景,端木元弘突然觉得,他心头的重担仿佛消失于无形,只觉内心安稳,焦虑全无,他的人生,还能有如此安逸惬怀的时光。
这静好的时光,哪怕只能拥有片刻,但拥有过,生命就不一样了。
如果他有一个女儿,哪怕是一个儿子,他怎么可能将那美好的小生命献给魔族受尽折磨,来换取自己余生的安稳。
若要终结这一切,他宁可自己去。
端木元弘伸手,像搂着女儿一般搂住灵汐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也对自己,下定了决心。那团浓重的迷雾在他心头豁然解开。
他明白,这盘局并非无解,之所以多年来无解,只是因为无人有勇气以自己作为代价,去忍受那世上最阴森幽暗的折磨,来换取世界的清明。
灵汐乖巧地靠在端木元弘身边,她并不知道端木元弘心中的想法,她只觉得自己心中天地一片静谧,真希望能永远地这样依偎在他身边,让那些潜藏的危机永远都不要发生。
或许因为体内流着一样的血,或许因为他这些天无微不至的呵护,或许完全不需要原因,灵汐觉得他们之间的默契和牵挂,胜过她对任何人。
她已经习惯了端木元弘身上散逸出的那种味道,那味道笼罩在她心头,仿佛世间最好的良药,可以让她放下所有的恐惧忧虑,心意安然。
这世上,端木元弘对她能做到以命相许,她也一样,不希望在他脸上看到任何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愁容。
灵汐从不是这样顽皮天真,这样小鸟依人的性子,可跟在他身边,她就不觉会变成一个小女孩。她享受着他的呵护,也不觉会用自己纯真的笑容,为他眼中绽放一片清澈纯净的天空。
两人静静地相依了一会儿,灵汐抬头,却见端木元弘抬起手,面如菩提,眼底是深沉的宁静。
他的眼神如暖流,那毫无隐藏的疼惜和溺爱如暖暖的阳光,正以最决绝灿烂的方式洒在她身上,仿佛能将她就此融化。
“凝聚心神,感应它!”
端木元弘唤醒沉浸在他的宠溺中的灵汐,抬起手,真气涌动,金色的光芒漫溢而出,流向灵汐脖子上挂的莲花鼎域。
有了紫灵传授的心法,灵汐凝聚心神的速度快了许多,体内尚显微弱的真气也极为配合地摆好了阵势。
端木元弘的真气顺畅地进入灵汐体内,探了一圈,心中着实惊讶。
她的剑脉已经打通,只要用剑,就能使出剑气,只凭借这剑宗代代宗主炼化的剑气,灵汐也足够保护自己。可灵汐体内才萌发的真气,竟也已经有了章法,能和剑气配合,其默契和增长幅度,远胜许多初修炼者。
只一夜,她竟能有如此大的进步!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自身。他虽然给灵汐注入了真气,帮她建立修炼的基础,可灵汐的进展却还是让他不敢相信。
许久,端木元弘收了功,方才微笑着解释道:“现在,这鼎域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灵物了,它现在和你融合为一体,彻底专属于你。以后你修炼,若有散逸的真气和剑气,它都会帮你收集。你修炼有进益,它的功用也会增强,对你大有裨益。从现在起,它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灵汐细细体会那种融为一体的感觉。果真,脖子上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一般。
虽然半路出家,可是架不住一路外挂,如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