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音救了他的性命,本已经杀得麻木的凤渏墨在听到多年不闻的乡音之后,终于从杀戮的yù_wàng中清醒过来。两人一番攀谈之下,赫然发现彼此的故乡相隔只有区区百里。

凤渏墨无声地摇摇头,终止了清晨的这一场臆想。她解开自己束发的丝带,把头发放在水中浸湿,用清水慢慢搓洗。这一场冰凉让她内心好受了许多,只是心头依旧沉甸甸的,仿佛压着千斤的巨石。

她还不到二十岁,却越来越喜欢回忆。有的时候,她会整天整天地坐在椅子上发呆,脑海中重现过去的点点滴滴。太多太杂乱的回忆,扰乱了她的思绪,有的时候,记忆出现了偏差,令她整日纠结,到底当时是这样呢,还是这样呢,还是这样呢?

她比以前更不爱说话,越来越像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除了杂乱无章的回忆,她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乡间的小路上散步,看着周围的花草树木,还有天边的飞鸟闲云。有时候会有一些老人拄着拐杖行走,还有调皮的小孩在田野里欢快地嬉戏。这些情形都让她倍感亲切,甚至勾起了她记忆深处,刻骨铭心的一些美好。

“凤姑娘,凤姑娘。”一路小跑过来喊话的,是魏朝宗的亲随何金。“凤姑娘,老板今天要去赴成都李太守的宴请,想问问姑娘有没有空,一起去赴宴。”

魏朝宗的买卖做得很大,手底下跟着他混饭吃的人也多。当他得知凤渏墨跟自己是同乡,正在去往蜀中的路上,就苦苦央求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凤姑娘跟自己同行。显然,同乡的情谊令他放松了警惕,而凤渏墨杀神一般的威风在他眼里,已经成了一种安全的保障。

凤渏墨这些日子恍恍惚惚,也的确是有些无聊。既然魏朝宗有请,她也无可无不可,索性就应承下来。魏朝宗带了几个随从,跟凤渏墨各自骑了一匹健马,径自去了太守府。

李太守的府邸离君悦客栈并不远,都坐落在成都最繁华的地段。府门前几株松柏掩映,石子路一直通到院里,虽不奢华,却别有一番生趣。一行人在正门前下了马,自有那眼明手快的李府婢女上前伺候。

魏朝宗打头前行,在李府的院落里兜兜转转地绕了几圈,穿过一道院门,映入眼帘的是李府的正堂,跟院门中间隔着一处三丈见方的小院子,错落有致地种着一些花花草草。正堂门前,站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儒生,一袭青衫,两鬓微白,手执羽扇,正倚门而望,见了魏朝宗一行人,他面露微笑,高声喊道:“玉堂贤弟,愚兄侯你多时了!”

魏朝宗紧走几步,抢上前去,一把抱住中年儒生:“善衡兄,多年不见,贤兄风采依旧,我却是老了。”这中年儒生,正是成都太守李霖,字善衡。魏朝宗年届五十,已经略显老态,而这位李善衡李太守,看样貌不过四十许人,听称呼却比魏朝宗还要年长,两人的关系倒是颇令人费解。

李善衡打量了一番魏朝宗,唏嘘不已:“贤弟这些年往来边境,着实清减了。愚兄月前才到任,就等着与贤弟见这一面,一解多年离愁。都别站着了,快进屋看茶。”

魏朝宗一把拉住他道:“善衡兄,我来为你介绍一位少女俊杰。”他伸手一指凤渏墨:“这位凤渏墨凤姑娘,是我在青海结识的一位仙人,虽然年轻,但是武功非凡,人才出众。

我在青海荒野遭遇座山雕伏击,全靠这位凤姑娘出手相救,才得保性命,你们两位多多亲近亲近。”

李善衡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含笑朝凤渏墨施礼道:“凤姑娘,多谢你搭救我玉堂贤弟的性命,李某感激不尽。”玉堂乃是魏朝宗的字,看情形,这两人的交情着实不浅。

凤渏墨不耐俗礼,只是微微拱手:“凤某一介草民,太守不必客气。”魏朝宗有意拉拢凤渏墨,对李善衡说起青海旧事:“善衡兄,这位凤姑娘虽然文质彬彬,可是武功出神入化,真令我大开眼界。那座山雕何等威名,能横行青海二十年,手下从无一合之敌,他那十八铁骑,更是号称出自燕云之地,乃是契丹最出众的武士,又师从陵天国仙人,学得一身中土武学,若非座山雕武功登峰造极,决然降伏不了,如今却连同他那七百来号人马,一股脑儿被凤姑娘给灭了,从此青海道上再无匪患,真是可喜可贺。”

李善衡闻言,脸上也闪过一丝讶异:“座山雕是当年天枢老人的弃徒,虽然只得了三成真传,武功在俗世武林已经是罕有其匹,更有传言,说他曾经得到异人传授,有修行神通。吐蕃赞普与****、白教诸位法王,多年来费劲心思剿杀,都不能伤其筋骨,如今居然给凤姑娘灭了,真令人难以置信。”

魏朝宗笑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绝不敢相信。这位凤姑娘武功艺业,已臻化境,圆转如意,无不从心所欲。那座山雕连她一招也接不住,就被亲手格杀。”他随口改了称呼,以示亲近之意,却见凤渏墨脸上无喜无怒,也不知想些什么。听到自己二人称赞他功业,也只是微微颔首,以表谦逊之意。

一行人进了大堂,分宾主落座,早有侍女上来奉茶。这位李太守生性素雅,衣食住行无一不简,唯独喜好品茶,有上等的建州小龙团十斤珍藏。他知道魏朝宗要来,早已命下人在厨下烹煮,这时候用珍品钧窑的瓷杯盛上来,香气扑鼻,熏人欲醉。魏朝宗行商多年,见多识广,闻到这香气,也不禁赞叹道:“好茶。”

状态提示:第386章 沉溺幻象--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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