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伸出手掌,竖起三根手指:“权谋之道,无非法、术、势,你不明敌我,不知情势,法度混乱,只会用那些所谓的帝王心术,犹如无根之木,自然不是我的对手。”
他指着殿外依稀可见的寥落灯火,颇有几分感慨地说道:“知道今晚我是怎么进来的吗,是奉圣军控制了宫禁,现在宋用贤跟李舜成已经成了阶下囚,整个皇城被包围得水泄不通。薛彻,其实是我的人。”
天子猛然抬头,眼中惊怒之色一闪而过:“原来如此,朕明白了。”这就是魏王的底牌吗,与国同体的勋贵,竟然也会背叛,还是自己一手简拔、大力提升的军中少壮。原来自己从一开始,所有的安排,就落入对方的算计。
“有一件事,你可能不清楚,薛彻他老子薛守业,当年跟随先皇征讨契丹,收复燕云的时候。有一晚敌人夜袭,是我从尸山血海里把他背出来的。从那时候,薛家就彻底倒向我,只是这件事情,除了我跟薛守业,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薛彻也只是奉了父命,暗中帮我。当初你对他破格提拔,我出手阻挠,其实都只是做给你看。”
“而对于野心勃勃的薛彻来说,只有我才能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换成你,行吗?”魏王的质问令皇帝哑口无言,默默地转过头,双肩在微微颤抖。
“今晚的动乱,是我用兵部的名义,给五城兵马司的人发了一道急令。兵马司的郭崇勋也是我的人,其实没有手令,他也会照做,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名义,一个可以应对你天子大义,解决事后天下质疑的名义。”
“兵部?卢生卿这混账,枉朕对他这么看重,他竟然——”
“不是卢尚书,他老人家年届花甲,哪还有这心思跟我兜搭。兵部这些年名义上是卢生卿管事,其实真正做事的都是底下的主事、郎中,连兵部尚书的大印都交给下面保管。尚书大人只管坐享其成就行,这也是多年来的惯例了,所以被我钻了个空子,至于帮我的是谁,你就不用知道了。卢老大人这会,应该早就在自己家的大宅里,共享天伦了吧,听说他今年又纳了个十八岁的小妾,一树梨花压海棠,啧啧,真是老当益壮。”
“诸臣误朕——”
“是你自误!做了三十年的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大义的名分在,有三十年的时间给你打点,你却把朝堂和天下弄得一团糟,天下人早就看不下去了。没有那个才能,何必顶那个虚名,我若再不出手,堂堂陵天国,华夏天朝,就要被蛮夷取代,到时候看你怎么跟列祖列宗、诸圣先贤交代。”
“军中将校和勋贵武臣,七成都已经向我效忠,地方的藩镇虽然不甘不愿,但是除了个别觊觎皇位的,大半也都迫于大势,不得不向我靠拢。这天下早就是我囊中之物。要不是碍于祖宗法度,我早就动手了。你真以为你那些剑人蜮伎俩,能顶什么用。你的位子,我想什么时候拿走就什么时候拿走,我欠缺的,只是一个动手的大义名分,以堵天下人悠悠之口。”
“还不明白吗?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不谋万世者,不足以某一时。当年三国鼎立,曹丕篡汉,后来司马篡魏,刘宋篡晋,以至南朝四代,皆是以下犯上,权臣弑君。我自己倒是不怕什么,但此例一开,后患无穷,所以我要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让子孙基业,万世永昌。”
“今晚过后,全天下的百姓都会知道,天子在除夕之夜,让兵部发文书,抓捕散播流言的平民,因为株连太广,引发京城动乱,全城乱民围攻皇城。提举御马营和羽林卫的宋用贤跟李舜成庸碌无能、举止失措,导致乱民入宫,血洗皇城,天子与诸位皇子、后妃不幸罹难。”
“你,好毒的心肠,连小孩子也不肯放过。”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更何况我要的是大义的名分,皇子若在,怎么轮到我即位?”
“就算给你都杀了又如何,别忘了还有老三晋王,论嫡庶论长幼,他都在你前面,这皇位怎么都轮不到你。晋王远在西北,根基雄厚兵强马壮,朕就不信你能对付得了他。”
“噢,三哥嘛。”柴宗贵脸容一肃,用无比哀伤的表情说道:“晋王年事已高,前些年又中妖魔的邪术,气虚体弱,听说天子一家罹难,心中悲痛无以复加,吐血三升而亡。”说到这里,他表情迅速转换,带着几分神秘的笑容:“千军万马又如何,这世上有一种人,有一种力量,能挟泰山而超北海,在万军之中让一个人死得自然一些,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仙真界!是崆峒派那帮余孽吗?别忘了,晋王跟武当关系亲厚,他身边一直供奉着武当的门人,就算崆峒丧心病狂,也绝伤不到他分毫!”
“你不觉得两次兵变,国师都离开得不是时候吗?哦,你久居大内,当然不知道天下水火。罗侯出世已经五年了,整个仙真界都在一心一意对付他,哪还顾得上朝中大事。几位国师和诸王府里的供奉,早就被召回山门,就在楚王作乱的时候。更何况,这一次帮我的不止崆峒,还有青城!”
“至于武当,只要我能镇住场面,平息一切风波,他们是不会干涉我们皇家内斗的。所以,你还是安心地去吧。你的谥号我都已经想好了,就叫怀帝吧,慈仁短折曰怀,如何?”
“不错,挺好的。”皇帝突然从座椅上站起来,神色已经恢复了从容,他朝身后的黑暗中一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