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交给罗候的阵图,根本不是九曲黄河,而是上古奇阵十绝。我抽取了罗候五人的本命真元,布阵这十绝奇关,此处已成绝地,就算三清本尊,也不能察觉此处异动。等我我催动通天塔,牵引九天星辰之力,你就可以与魔尊九大元神合而为一,回复本来面目。等你回复魔尊本相,就可以将御龙剑祭炼到极致,召唤太古九大龙王,令人间重回蛮荒,再造天地。到时候,就算三清察觉,也已经来不及了。”
凤渏墨的神智渐渐模糊,体内好像有一团炽热无比的烈火,身外却又是彻骨的冰寒,梦境与现实仿佛在重合,她已经渐渐分不清彼此的差别。无尘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似极远又似极近,充满诡异的魅惑。
“我今奉上血气精元,向天地献祭;天上地下,唯吾独尊;断情绝性,尘缘尽消。有请魔尊归位——”
伴随着他如梦呓般的声音,通天塔内突然升起无数光芒,将整座塔都照得一片通明。塔身原本是黄铜所作,此时却宛若一层层琉璃浇铸,上下之间通透无比。无尘袍袖轻拂,将凤渏墨送上三层塔顶。跟着双手舞动,把薛昊的尸身抛向地宫,落在中央那方无人的高台上。接着屈指连弹,弹出三道黄光,分别落在正南、正北和正东的位置,又化作三位形貌各异的道尊。
无尘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吟唱着古老的咒语,双手更变换无数法印。每一重法印一旦结成,立刻演变成七彩光华。光芒渐渐兴盛,终于聚拢成九道颜色各异的光柱,从天边垂直落下,将高台笼罩在光柱之中。高台上九人的身体被这光华一照,竟然变得透明起来,远远地就可以看到每人体内各有一道紫色的圆体在身中游走不定,渐渐要溢出体表。
凤渏墨此时已经陷入魔幻般的梦境,眼前所见的情形是她毕生所未见,比当初在冥海神山之中所见,还要广阔宏大的场景。无边的烈焰在脚下灼烧,人却不觉得热,触碰都是刺骨的冰寒。天边是高入云霄的冰山,冰山脚下是大片的浮冰,自己好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两腿深入无比深邃的海底,抬头却见天边的阴云尽在咫尺。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无比的沉重,转身看时,就见到三十六对燃烧着赤红烈焰的巨大翅膀,在两侧高高地垒起,好像随时要振翅高飞。可是身体却被坚不可摧的铁链锁住,无论怎么挣扎,也得不到最向往的自由。
她已经渐渐迷失了自我,埋藏在心底深处那遥远的记忆渐渐复苏,与此生凤渏墨的记忆融合,渐渐地模糊了界限,再也分不清自己的身份。我到底是谁?为何那些往昔从未见过的画面,如今看来是那样熟悉。耳边传来远古的歌谣,赞颂着曾经在开天辟地之时,伟大魔王的盖世功绩,那声音听来,又是如此亲切。
阴暗的天空中传来阵阵闷雷,在这近乎凝固的世界里是那样动听,仿佛要将这亘古不变的世道打破。每一声雷响,她的心中就莫名地一跳,隐约觉得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她抬起头,赤红的双眼中放出两道奇光,直射天际。仿佛为了呼应她一般,天空中垂直落下八道光柱,把他围在正中央。紧跟着第九道光柱划破云层,照在他身上。元神之中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
紧接着锁住她手脚的链条纷纷断裂,彻底成了一堆废铁。她从束缚中解脱出来,周身百骸都觉得异样的舒适通泰。“他”舒展了一下筋骨,仿佛觉得这还不够舒坦,又仰天一声长啸,一吐胸中积压万年的郁气。
九道光柱交错往复,在她身边如走马灯般来去,最终凝聚成一团,将她包裹在其中。光中蕴含着奇异的力量,修复着她的形神之伤。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茧中的老蚕,等待着破茧化蝶的那一刻。
记忆的最深处却忽然响起一声呼唤:“凤渏墨——”起初只是很微弱的一声,渐渐地变得响亮,从一个人的声音变为几个人的声音,每一个声音都是那么亲切。接着眼前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容,父亲、母亲、师父、师伯,还有师姐和师兄,云岚和云朵,还有自己从未听过的,妹妹亲口喊出的那一声“姐姐”。
“我是谁,凤渏墨又是谁?”凝聚起来的心志与意识又被这声声呼唤打碎,就好像本来已经拼好的画板被人重新拆分,两种完全不同的意识在他脑海中厮杀搅斗,她觉得自己的头颅好像要裂开一般。
“不——”凤渏墨忽然痛苦地一声大吼,牙齿狠狠地咬在舌尖,顿时吐出一口鲜血,虽然急痛无比,却保住了本心的一片清明。她睁开双目,原本眼中的彷徨困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毅然果决的神色。
她挥手一招,一声龙吟响起,御龙剑化作一道五色奇光,已经横在他胸前三尺。随着她神念锁定,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然之势,径直斩向无尘的的头颅。
这是一次毫无希望的反扑,她已经出尽全力,却没有任何胜算。面前之敌是前所未有的强大,远远超出自己一生的认知,两人的差距已经跨越了天地,就如同蝼蚁之于巨人。
她并不指望这一次的攻击能有任何效果,只是单纯地不愿意束手待毙,更不愿意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她亲眼见过欧冶子的惨死,深知无论是分身还是化身,被本尊取代都是无比残忍的一件事情,无论到时候有多么通天彻地的修为,自己却已经不再是自己。与其烟消云散,倒不如做博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