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早已经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吟唱着古老的咒语。他高瘦的身躯距离凤渏墨不过百尺距离,然而这一段路程却是如此漫长,饶是凤渏墨全力出手施展天下最快的无形剑遁,想要拉近一尺距离也是异常的吃力。
空间似乎已经凝结成一团死水,阻挡在两人之间的是无数重诡异的压力。凤渏墨无意间抬头看天,就看到三层塔顶上,一盏巨大的烛台放射万丈华彩,烛台的上空,一个巨大的漩涡正疯狂地盘旋,漩涡之间隐约可见一个黑色的门户,愈来愈大。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从这个门户中,会有怎样的魔王降临人间。
凤渏墨咬着牙,将剑锋一寸一寸地逼近无尘身前,她自有生以来,大小数百场争斗,从未如今次这般艰险,这百尺距离,每走一步,所耗费的真元都是海量。一时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当初在歧山地道,自己曾经走过,剑神留下的那十丈红尘。
御龙的剑尖终于递到了无尘的咽喉,只要再往前送上一分,就能将这大罗金仙级的魔王肉身洞穿。凤渏墨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然而无尘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击,这让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轰——”就在剑尖触及无尘皮肤的那一瞬间,眼前老者的全身忽然泛起金光,紧接着发生了一件令凤渏墨瞠目结舌、匪夷所思的事情。从天空正上方的漩涡中,砸下一道黑色的闪电,正正地落在无尘身上。无尘双目猛然睁开,还没有做任何表示,背后的虚空忽然裂开一个缺口,接着无尘的身躯就好像被一直无形的大手抓住,将他往后一拖。无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怒喝:“波旬——”随后就跟这缺口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中的漩涡在发出那一道闪电之后,仿佛耗尽了气力,渐渐缩小,最后弥散在在空中,那黑色的门户也随之不见。通天塔中的光柱和灯火也相继消失,天地间恢复了一片宁静,以及无边的黑暗。
唯有凤渏墨一双困惑的眼,在这迷茫的夜色中,发出灼人的光芒。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修行到了罗候这个境界,在人间界已经是只能镇压,不能杀死。要不然无尘子在取精元的时候,也不会只杀了你师兄,却留着他们几个活取。”
“无尘子若是离开人间界,受到天地法则的压制消失,道行神通完全恢复,想杀他们自然轻而易举。不过只要他在人间界一天,就一天要遵守这人间的规则。”
“不过,我可没无尘子的道行,了不起也只是到了脱劫的境界,比起剑人祖还略有不如。当年沈胜衣是可以斩了罗候,不过他不肯下手。你没他的本事,就只能多受累,去岐山再次镇压他们一回。”
“为什么是岐山?废话,岐山那里有沈胜衣留下的两仪阵,有现成的禁制干嘛不用。”
“为什么是你?这还是废话,你现在既是我们昆仑如今唯一的继承人,又学了正一教的道统,沈胜衣的禁制若有疏漏之处,也只有你能修复,这种苦力,不是你做又是谁做?难道还指望我们两个老头子么?真是没大没小,不当人子。”
“行了行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没那么脆弱,三百年前昆仑一片焦土的时候,就是我们两个胼手砥足,把昆仑树立起来。如今不过是旧事重演,无非是多费些心血罢了。我跟你师伯心中有数,总归要把这门派的架子搭起来,好给你留下点家底。”
“波旬是救了我们没错,不过他也是为了自己。魔尊在天一直是被囚禁的,若是给他闯入人间界,得了你的肉身,那原本的束缚就自然消失,那时候就算三清出手,也不是轻易可以了局。波旬一直执掌天,配合三清镇压魔尊,真给魔尊逃出来,可没他的好果子吃,自然不敢怠慢。无尘暗中算计了上千年,却没想到波旬也算计了他上千年,就等着这个机会,把他拖回自在天世界。”
“那扇门就是无尘用绝大法力配合十绝奇阵,牵引九天星辰之力,打开的三界门户。你自以为当时已经清醒,其实只是回光返照,只要你斩入无尘肉身,你的神念就会完全爆发,到时候本我意识被魔尊取代,从魔界门户中脱身的魔尊元神就会趁虚而入。到那时,你就再也不是你了。”
“只不过你运气好,三界门户打开的时候,波旬本尊出现的速度可比本体受缚的魔尊快得多。不用受制于分身,凭借本尊神通,收拾无尘自然不在话下。”
“对,波旬在人间的化身就是你师伯的首徒凤白水,说起来你们俩还是同族。他在我门下的时候,并不清楚自己本尊是谁,离开昆仑之后在人间游走半生。一直到后来化名凤凤,隐居凉州城外三十年,才参透轮回因果,证得天修为。救了我跟你师伯以后,他就回返天,想必波旬会给他一个好因果。”
玉虚峰顶的草堂外,阳光斜斜地洒在地上,映照着懒洋洋的长真。这惫懒老人靠在竹椅上,一边扣着脚丫,一边对站在边上低声请教的凤渏墨指指点点,不耐烦地回答她一连串没头没脑的问题。
得到答案的凤渏墨依旧不甘心,还在磨蹭自家师父:“师姐和师兄,真的已经兵解转世,不能回头了?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能保住他们这一世修行?”
长真猛地做起来,伸手就在凤渏墨脑袋上敲了三个暴栗:“你想太多了吧,傻丫头。兵解转世之后,前世因果尽消,想要强留这一世修为,那可真是逆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