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清冷,微风阵阵。
赤玄接到哈丹旨意的时候,只淡淡一笑,将一直挂在墙上的宝剑,擦的更亮了些。
他站在窗前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笑的神秘,“三天,还有三天,便知鹿死谁手,如此甚好,甚好。”
大妃静静的靠在榻上,眼睛微闭,似在养神。
莉娜的手指,上下翻飞,灵巧的拆着大妃头上的发饰。
梳子悄悄的滑过大妃乌黑如缎带的发丝,然后停了下来。
“替我揉一揉。”大妃舒服的叹息一声,不满的抱怨道,“还是做女儿的时候快活,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操心。若是能回到从前,我一定谁也不嫁,快快活活的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跑。”
“大妃说笑了。”莉娜熟练的找了几个位置,力道轻巧的揉了起来,“大妃如今的生活,不知有多少人向往。”
“你向往吗?”大妃睁开了眼睛,反问道。
莉娜仔细斟酌再三,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摇摇头,说道,“这不是奴婢可以拥有的福分。”
“说到底,还是不想。”大妃拍了拍身侧靠垫,笑着说道,“这宫中的女人啊,谁都想坐到这个位子,可已经坐到这个位子上的人呢,偏偏是寂寞的,是孤独的,是无奈的。”
“没有敌人,没有朋友,甚至,连亲生儿子也会背叛,连亲密的丈夫都要利用。”大妃似乎若有所思,语气愈加沉重,“这样的人生,真的好吗?”
“母亲,不论前路如何,总有儿子在,你大可放宽心。”铁勒木从窗口翻进,走了几步,跪在大妃的面前。
他头发凌乱,衣衫破碎,隐约能见到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跪的艰难,跪的义无反顾。
“请母亲救我。”铁勒木匍伏于地,露出伤痕累累的手掌。
厚厚的纱布下,传来淡淡的腐臭。
莉娜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大妃施了一礼,缓缓说道,“我去外面守着。”
大妃顿了顿,挥了挥手,吩咐道,“小心些。”
门,很快开启,又迅速的闭合。
大妃看着此刻正跪在地上的铁勒木,就像是看着前几日的哈丹。
铁勒木的状态,看上去比哈丹更窘迫,更悲壮。
对于这个儿子,大妃并不那么喜欢,原因很简单,起码不像铁勒木想象中的那般复杂。
只因为铁勒木是鞑靼王所有的儿子中,脾气秉性,乃至相貌,最像鞑靼王的那一个皇子。
大妃和鞑靼王关系不好,失了和睦,自然看他怎么都不顺眼。
当年,铁勒木恳求大妃放他去青州的时候,大妃的心中,是欣喜的。
她可以将鞑靼王拒之门外,却怎么也没法拒绝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过,当年的大妃,万万没想到,她会和两个孩子,走到今天的地步。
“你过来。”大妃皱着眉头,望向铁勒木的伤口处。
即便再不喜,铁勒木仍然很容易的勾起了大妃心中残存的那点柔情。
“伤得重不重?”大妃自然而然的拉了铁勒木的手,想要解开纱布,看一看里面的伤口。
“还好。”不料铁勒木并不领情,稍一用力,便将手掌藏进了袖中。
只这一会的功夫,伤口腐臭的气息,已经四散开来,飘散在空气中。
大妃面色微变,却是笑着说道,“我是你的母亲,无论如何,都会保住你的性命,你又何必瞒着我?”
铁勒木的神情,看起来很是委屈,眼角隐约有一点星光闪烁,“儿臣只是怕母亲,怕母亲看了害怕。”
大妃神色一凛,冷冷的说道,“母亲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还怕什么?”
铁勒木犹豫再三,终于伸出手,递到大妃面前。
大妃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拆开了铁勒木随意裹在手上的纱布,露出了内里的伤口。
一个偌大的贯穿性伤口历历在目,伤口的周围已经腐烂,青青紫紫,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凝神去看,还能见到腐肉中有白色的肉虫蠕动正欢。
大妃皱了皱眉,正要动作。
铁勒木赶忙将手抽回,垂下手,道歉道,“这种脏东西,不该让母亲看见。”
此情此景,若是叶流云在此,想必定会赞一声好汉,你是真牛逼,我真是望尘莫及。
二皇子铁勒木不做则已,一做惊人,活生生将一个简简单单的苦肉计,做到这般田地,何愁大业不成?
人嘛,总是要对自己狠一点,再狠一点,才知道自己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这样的伤口,触目惊心,对旁人已然足够,何况是面对自己的母亲。
大妃起身,从隐秘的隔层中,取出一瓶药,递给铁勒木,说道,“既然到了母亲这里,便什么都不要怕了,母亲自会护你周全。”
“这是最好的金疮药,赶紧涂上吧。”大妃焦躁的在屋中踱了几步,唤了莉娜进来,让她帮着铁勒木先将伤口里的活物剔除,才好上药。
鞑靼消毒的手段,不比中原,只用烈酒浇上,也就罢了。
但铁勒木的伤口如此恐怖,惯用的手段显然是不够的,莉娜正色道,“委屈二皇子了。”
“无妨。”铁勒木摆摆手,示意不要紧。
莉娜端了一个小盆,往里面倒了两瓶烈酒,说道,“只能如此了。”
“没有别的办法吗?”大妃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的心肝搅在一处,脑中嗡嗡作响,险些站立不住。
“伤得太重,若是不用猛药,怕是这只手,便要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