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逸尘又重新拥有了她清醒的知觉与意识,就连身体内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许多。从喝下圣水到现在到底过去了多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而这难熬的时间无异于经过了一百个世纪那么漫长,又或许比这还要长。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让她解脱,也让诗飞解脱。
她永远也不会向他描述这段时间的经历。那是一种分筋错骨的痛,就像是有人硬生生将她相连的骨骼拆开,不,确切来说应该是拽开,发出那种清脆的断裂之声,就连肌肉也不曾放过。
每一个组织似乎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撕成一小片一小片,鲜血在身体里乱涌。然后,它又将那些拉扯开的骨头和撕裂的肌肉重新组合,捏泥土一样又硬生生得将它们黏在一起。
接着,那手似乎并不是特别满意自己的作品,停歇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便又开始了它浩大的工程,将先前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到底重复了多少遍,她也不知道,她的意识在那汹涌澎湃的痛苦中就像一叶扁舟,飘飘荡荡没有归期。
这痛,完全不是别人能够想象到的,但她却忍下来了,并将所有因疼痛而爆发出来的怒吼尽数咽进了腹中。她知道诗飞一直在她身边伴着她,尝试了所有能够让她减轻痛楚的方法,虽然不管用,却一点点温暖了她的心。
她明白,他也明白,就算是再亲的人也不能帮助你坚强。他能给你力量,给你希望,却不能代替你去经历那些人生中必须经历的痛苦。
苦笑着睁开双眼,用尽身体中最后的一丝力气抬起手,朦胧的视线中,她的手心已经被指甲划得血肉模糊。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身上也一定满是伤痕吧,如果不是先伤到了他,她又怎么可能会伤到自己呢?
房间里到处都是她挣扎过的痕迹,狼藉一片。她知道,每次她疼到恨不能拼命去撞头以结束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时,他总会在第一时间冲到她的跟前,阻止她,抱紧她,跟着她一起翻滚下地,陪着她一起痛。
这份情,除了他,她再找不出第二个愿意为她付出的人。
她想,或许此生,她都没有办法再离开他了吧。
很快,抬起的手便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裹住,他满腔心疼的声音带着虚弱吹过她的耳畔。“有没有感觉好一点?琳说,你不疼了之后,就可以出去了……”
慰藉的话音还没落下,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她双眼一翻,又开始全身抽-搐起来。她多想晕过去一了百了,可是现实却不允许,因为那痛不仅刺激着她的身体,还刺激着她的灵魂,就算这一秒她真的累了睡过去了,下一秒她又会被那疼折磨醒来。
奋战了如此之久,她早已疲惫不堪。可奇怪的是,她的精神力却没有因此而萎靡下去,而是越来越兴奋越来越强大。
她没有发现,也没法发现,她体内十四个不同颜色的阵法,随着疼痛一次又一次的加剧,正慢慢被黑色所吞噬。就连那洁白无瑕的睡莲花骨朵儿,也渐渐染上了一层诡异的黑色。
转眼又是三天,而逸尘却还是没有要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趋势。屋内属于逸尘的生命气息已经越来越弱了,在看到南南焦急地背着虚弱的芷苒跑到木屋之后,琳和昊司就已经再维持不了心中的希望之火了。
绝望,充斥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都已经坚持了那么久了,难道这最后的关头却是要功亏一篑了么?十天啊!历代的黑魔导斗士能坚持五天就已经是极限了,好不容易出现了潜力这么好的一个苗子,难道就要这样毁了么?
想到此,琳突然咬着牙一拳头锤在了桌几上,而后,整个桌几四分五裂的声音直直吓了昊司和南南一跳。看着琳一脸的阴沉,昊司摸-摸自己幼小的心脏,生怕惹恼了自己的媳妇儿一般出声弱弱得问道:“老婆,你怎么了?”
“不行!我不能再放任逸尘丫头的任性劲儿了,我一定要进去看看!”说着,琳秉承了她一贯来雷厉风行的性子,起身就要往房间里冲。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满脸疲惫的诗飞拖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身体,挡在了琳的面前。“她太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他宽慰的笑容看在众人眼中,却是有了一种极为勉强支撑的味道。
果然,一秒钟不到,这个身高足足一米八五的大男孩就在众人彻底安心的目光中,轰然倒地。
整整十天的折磨,累倒的不仅仅是逸尘,还有一直照顾着她的他。她需要休息,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让昊司把诗飞背去另外的房间,琳终于还是没忍住走进了房间想要看看她倔强的新徒弟。将早已晕过去的芷苒放到逸尘的床头,看着逸尘那瘦的似乎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身体,琳有些心疼得拨开了她安祥睡脸上散落的几缕潮-湿的碎发,然后,她的身体僵住了——
那张惨白的精致面孔上,额间赫然印出的是一轮黑宝石般耀眼的新月。
琳机械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里刻着一条蜿蜒的曲线,而她的师傅也不过是一个火焰的轮廓。像逸尘这般出现了完整的图案,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也是历代黑魔导斗士不曾拥有的!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在月下独舞的精灵将会完成黑魔导斗士的终极形态?
思及此,琳突然笑了。
这一定就是这个倔强的孩子忍耐了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