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若自己拥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力量,那该多好!
哪怕此生只有一次机会!
若他没有那种深深的负罪感作祟,为正令轩制出幻影这种该死的毒药,又该多好!
虽然一开始,他根本就不知道正令轩到底是要用幻影对付谁!
若后来他给的是真正的解药,而不是越发摧毁叶辰的毒药,事情也还是可以挽回的!
自十三年前那件事后,安墨予还从未像此刻一般,如此懊悔,如此痛恨自己!
他一直想挽回,一直想补偿。
他以为留在正令轩身边,忠心耿耿,为他鞍前马后,那就是最好的赎罪!
可是最终他却大错特错!
他的愚忠,他的不问世事,只是将最应该被补偿,补赎罪的那个人一步一步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叶辰已死,他这一生,便是注定再也得不到半点救赎的!
安墨予放开叶辰,缓缓站了起来,脸上一片颓然,只觉得满心的挫败与悔恨。
他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正令轩,声音有些哑,有些艰难,甚至带了质问的口吻:“皇上,你亲手杀了他?”
正令轩整个人莫名其妙的一震,诧异的看着安墨予,眼底浮现一抹说不出的慌张:“他想杀朕,难道朕不该杀他吗!”
安墨予眼中既是痛楚又是怜悯:“他是不会杀你的。”
一句话,说得无比肯定。
正令轩神情一怔,想到什么,却又不愿承认,只是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
安墨予接下来却向他道出了一个异常残酷的事实:“皇上,他是你这段日子,一直要找的人,你应当知道,他是绝不会杀你的。”
这个信息太突兀。
又或者,这个信息是正令轩本能的想要逃避的。
如今被安墨予忽然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情况之下说了出来,他只觉得像被木棍狠狠敲了一记,脑子里猛的一阵轰鸣。
正令轩蓦地睁大了眼睛,迅速往凌月怀里紧紧抱住的叶辰看去。
难以置信的摇摇头,他踉跄着退了一步:“不可能!”
正令轩抬起头,神情慌乱而无措:“朕看过那支玉笛,不是他那支!他早就死了,十三年前就被那场大火烧得尸骨无存了!怎么可能还如此完好无损的站在朕的面前!!”
“一支玉笛不代表什么。”安墨予痛心道:“难道皇上不相信我吗?”
没有等正令轩回答什么,安墨予已摇摇头:“只是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他这次,是真的死了,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皇上竟然会亲手杀了他。”
安墨予的定论让凌月所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幻灭!
在无尽的悲痛与绝望中,却又听到安墨予和正令轩这番怪异之极的谈话,她心中越发不安无措起来。
难道她一直都做错了!
难道她根本就不应该替叶辰隐瞒“有凤来仪”的存在!
正令轩脸上的神情变得扭曲起来,忽然就冲过去一把抓住安墨予的衣襟,怒吼着质问道:“你给朕说清楚!你凭什么就认定他是朕要找的人!他明明姓叶!他明明是御天门的少主!”
“他不姓叶,那要姓什么!”安墨予难得也有如此暴躁的时候,任正令轩扯住他的衣襟。
他同样朝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吼道:“若没有御天门,他早在十三年前就已化为灰烬!你应该感谢御天门!而不是对御天门赶尽杀绝!”
正令轩被他吼得浑身都震动了一下,竟一时语塞。
他从未见过安墨予这副失控的样子。
这与以往他所熟知的那个安静沉默的安墨予完全判若两人!
“皇上!你敢说你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份!你敢说你不是存有私心,怕他拿走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所以才非要杀他不可!”
安墨予丝毫不惧正令轩,咄咄逼人道:“皇上一直针对御天门,是因为御天门敢做皇上不敢做的事!皇上可知,水患贪污一案,是何人向韩风烈通风报信!是叶辰!”
“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放弃过你,从未放弃过宇宸,你登基以来,是叶辰替你肃清奸佞,是叶辰在国库空虚之际,替你放粮赈灾,你却从不感激,只知妒忌,只知忌惮!你处处针对,他处处忍让,你一再诬陷,他一再退让!”
安墨予像是要将这许多年压抑的情绪全都一次爆发出来一般,忽然也伸出双手扯紧正令轩的衣襟,朝他怒喝道:“这世上,也只有他才会对你如此迁就!难道皇上真的以为,他若要这天下,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吗!是皇上自己疑心生暗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狂风忽然更烈,阴沉的天愈发黑压压一片,摧枯拉朽一般,仿佛要将整个城池都一举摧毁。
凌月拥得叶辰紧紧的,这样大的风,辰儿会冷的吧?
可是辰儿真的还能感觉到冷吗?
他已经死了……
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模样。
再也不能那样温暖的拥她在怀中细心呵护了。
如今,她再死死藏着“有凤来仪”又有何用?
至少,她要告诉叶辰,她没有砸碎他娘亲留给他的遗物,让他逝去的灵魂少一些遗憾,少一些悲伤。
失了魂魄一般,她缓缓从怀中将那支日夜贴身的玉笛拿出来,眼泪无休无止的掉落:“辰儿……你看,我没有砸碎它,我怎么会砸碎它?它一直都好好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